外婆在葑门的菜场转了一个上午,带回一条鲫鱼,养在盆里。
盆浅,加满水刚好没过鱼身。兴许是水清的缘故,凑近细辨,鱼也显得格外顺眼,似是晨初日始般的绮丽色彩。靛灰鱼鳞溶在水中成了欲歇未歇的夜幕,那鱼肚,便是渍染了初旭的西天云霭了。
也正因水浅,鲫鱼只得侧卧。鱼眼呆滞自是道不出什么内涵,只是鱼嘴一张一合,可能因为需要氧气,也可能是欲言又止。
和妹妹两人死死盯了那鱼好些时候,可它仍未有张口闭合以外的动作。尾鳍不时一跃,也只能起些紊乱无力的水纹。
看着倦了,妹妹就鱼嘴一张一合的特性,替鱼发声,
“哥哥你好,我是小鱼!”
挺有意思。
“你的家在哪里呀?”
“大海里面!”
“这是鲫鱼,住在河里。”
“哦。对不起。”妹妹顿悟了的样子,于是改口,“我是住在河里的小鱼,小虾是我的好朋友……”
……
鱼还是不声不响。难以想象,哑默水域里诺大的一个鱼群,以什么交流,又以什么,相互扶持着维持个体脆弱的弹指即破的生命。
人们称无神的眼睛为死鱼眼,不无道理。因为鱼看来是迟钝的,愚笨的,不通情感的无灵性的生物。不尽然。从眼前混浊的鱼目,得以读出它终日提心吊胆的野外生活,它为人捕获的怅惘茫然,和对尚且未知的明日的期盼,亦或是悲观。对视一时,便仿佛转换视角阅尽它苦难的一生。
“和你的聊天,很愉快。”俯身称谢,可鱼没有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