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20的四月,桃花红了,杨柳绿了,可我独独没见到燕子。
我见到了“人”字形的候鸟群,从我上空飞过,不知道要飞到哪儿?
我想离家里楼下那只燕回来不会太久了。网课下课时,我会在阳台上瞟,渴望看见一个轻快的“剪刀尾”掠过我的视野。今年的四月相比往年有点冷,也没多少太阳天,我总告诉自己,也许明天燕子就来了呢?
因为疫情,人们都在家里,等燕子的时候,我发现村里的流浪狗和流浪猫猖狂了,曾经藏在树丛小巷里的小动物,开始活跃了,甚至啊,阳台上放了两个枕头的藤椅上会出现猫抓印——好像除了燕子什么都活跃了。这样一周、两周,燕子也没有出现。唉,看来去年留的誓言无望实现了。
“妈妈,家里楼下的燕子窝呢?”
“应该让你奶奶捅了吧。”
“啊?……”
原来去年燕子回来了,只是它们搭的第一个窝没了,第二个、第三个也没留住。早晚上下学,我看着它出现,消失。许是因此,它们并没有繁殖出燕雏。
知道这个事实后,我跟奶奶吵了一架。我看着空空的墙壁,发誓明年一定不让她捅燕窝。
可,燕子没有给我机会。
2
我记得燕在我很小时就来过。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燕在屋檐搭窝。兴奋,高兴,新奇。当我高高兴兴地指给奶奶看后,她却毫不犹豫地抄起了长杆一下捅了燕窝。我怎样都还记得那时的感受,一种说不上来的感受,一种深深的无可言明的罪恶感。
3
再大些,燕再次来这。我认为那是打我出生,村里燕儿最多的一年,几乎每两户人家就有一窝燕子。我在那个上半年的快乐,几乎都是围绕燕子展开的。当然所有难过与愤怒也是。因为谁家的燕窝没了,谁家的燕子死了,都是令年少的我苦痛的别离。河边杨柳下多出的一个个小土堆,是我们为燕子堆的。我记得第二年清明,我们还放了些米在那儿。春去秋来,年复一年。
4
从那以后,再次见燕子就在去年了。
我想它们怕了吧,日复一日一口一口啄成的家园,一次又一次地被摧毁,想起就有负罪感。
可它们会去哪儿呢?它们可以去哪儿呢?
好像这样的事,在哪儿都会发生。也许人们觉得自己只是捅了个燕窝,然而这却是那燕唯一的财产,唯一的家园。
我知道一种生物的灭绝,会给食物链带来的后果。我们认为微不足道的事,往往是大祸大灾的起源。从儿歌《小燕子》到幼稚园老师说的“燕子是益鸟,吃害虫。”大人教给我们的明明是让我们爱护它们,我们触犯小动物时,听到的也总是他们理直气壮的责备。
但是,成人本身呢?可能是因为燕的缘故,我总是会朦朦胧胧地想着人与动物的关系。
同在这颗五亿岁的行星上,它们弱小,就不配生存吗?不喜欢,就一定要清除吗?当自然每一次报复我们时,追溯源头,我们都是事故的“元凶”。
……
2020的四月,我在等燕子。我想见到燕子,我又怕见到燕子。
“谁家新燕啄春泥。”弟弟在磕磕绊绊地背书。窗外纵横交错的电线上,没有燕停着,都不免有些单调呢。
我知道河中有鱼,村中有白鹭,墙洞有鼠,草丛中有野猫。稻儿收割,周围一定有麻雀。我想如果地球没有人,自然不一定有事。然而但凡少一种生物,人就可能有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