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糕人用力推板车,上面有个木制蒸笼,出气孔“嗞嗞”冒白烟。
黄昏中小小的胜昔桥,隐在排排柳树之间,青苔满布,幽幽散绿光。上面有放学的孩子,结伴去买,卖糕人拿透明塑料袋,用手一抓一个准。特别的桂花糕,用竹叶包着,木香,竹香,还有桂花香,蒸气腾腾。一口烫嘴,它在手中舞蹈,柔软的身躯弹来弹去,像极了那块海绵。
但,从十几岁开始,我就再没见过这样的桂花糕了。
人群极为嘈杂,五马街道,路灯微黄,人影摇曳,灯火间有条小巷,四周都是老屋,裸露在屋外的空调箱被镣铐固定在空中,颤抖着残肢躯架。现在都六点了,学校排练到很晚,这条巷子是回去的必经之路,但这么晚了,我难免有些胆战。
但我还是去了,远离繁华的街道,巷子极为清冷,空调箱的响声和摇摆的电线竟还给它添上了生机。走远了,竟看见一个爷爷,二郎腿、香烟一根,看守着一辆木制推车,白烟气氤氲。诧异,快步走去,“这车里是桂花糕吗?”“是啊,但是不做了。”我伏身掏开蒸笼盖时,一大团白气,暖烘烘的,蒙上脸,眼镜一下子,全都看不见了,只有一股木香,桂花香,竹叶香由然而生。但再闻,就淡了,没有了,眼镜儿恢复了透明。蒸笼内,整齐排列着着横竖十方列桂花糕,那小巧的桂花,星星点点分布在奶白色的糕点上,白气四散,飘飘渺渺,很像刚出浴的孩童,肌肤嬉滑,白白胖胖。
“为什么不做了呢?”我习惯性的掏了十元,十元三块,然后很急切地抓口来一块,还是一样烫手。
“没人买了。”爷爷不爱说话,回答完,便一个人坐着抽烟,吐圈圈,然后看到桌上的十元,瞄了一眼,“不了,拿回去吧。”就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我捧着一块桂花糕,走出巷子。回首,老爷爷吐出一大口烟,那烟跟白气融为一体,就好像把自己也变成了蒸笼内的桂花糕,放在那里,也没人理会。
桂花糕凉了,我吃了一口,一样软糯,但味儿,淡多了,不浓了,清清淡淡,明明白白。冰冰凉凉。我凝视几块桂花糕良久,心中有点难过。
因为谁知道,是桂花糕的味道淡了,还是我们的味儿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