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蓦然回首,才发觉相扶走过的,无论是路还是光阴,都变了模样。
头顶,数只麻雀在路灯上扑棱着翅膀——几个忙碌的、而勿勿的影子。黄昏、静谧,我走着,当然,是奶奶牵着我。我们一起走过那条灰白色的鹅卵石路,昂起头,便能望见那青涩未出的月牙儿。我嗅到槐树的芳香,看见一只花蝶在空中翩跹,画起一个美丽的圆。
我会兴奋地拉着奶奶的手,那是一双纤细而红润的手,我会尖叫,而我的奶奶总会眯着眼缝,哄着我:不急,我们一起走过去捉它……
沿着那曲折的石路,尽头是浅色的雨水槽,破旧发黄的报纸,还有一晃一摇的轮胎制作的秋千。
我兴奋地跑过去,松开了奶奶的手,快乐地犹如一只被奶油月光淋着的花白小猫咪。却不料被一颗布满岁月青苔的石头绊了一跤,肩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好吧,那是我以为。
我闭着眼,并没有受到疼痛的打击,原来我的衣领被奶奶那双纤细有力的手拎住了,方才保全。即使奶奶教训我不能再跑,我也依然快乐。
我踩着石路,捉那些萤火虫,荡那些夜砂黑的轮胎秋千,几乎不愿回家。而我的奶奶总是等。
“青天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那时全世界人都不知道谁等谁,而她在等我。等着我拉着她的手,去走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多年以后,也是这样。
头顶,数只麻雀在路灯上扑棱着翅膀——几个渐渐的、亲密的影子。我依然牵着那个等我的人的手,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曾经纤细红润的手已被老年斑的灰黄侵蚀,岁月的灰白爬上了她的双鬓。
不甘,也不堪。
我握紧这双粗糙的手,我对她说:“我们一起走……”至于那些雨水槽呢,早已不在了,我牵着她的手走过了被柏油覆盖住的鹅卵石路。
青天色把我们一起走过的,不论是路还是光阴都照透了。我明白了多年以前就该明白的道理,有些人,你可以等一辈子,陪她走过这条路,无论是柏油还是鹅卵石。
“青天色在等雨,而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