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她手捧着那张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迫不及待的踏上了自己向往已久的路,头也不回,任母亲痴痴地伫在村口的那棵大榕树下,兀自去追逐自己那高于云端的梦。她像一只稚嫩的蝶,逐风起舞的翅还没舒开,就迫不及待地想撕开母爱裹成的茧。
求学多年,她从没主动往家里打过一次电话,不仅是因为家境贫困,更是因为她不想听到老母亲的唠叨。“呵,这么多年了,不腻才怪。”她自以为是地想着,不愿这些无谓的思绪干扰自己前进的脚步。
甚至,她都不愿意收到家里寄来的包裹。看着室友像是变魔术似的从那些大大小小的纸箱里捧出一件件新衣,一件件地摊在自己的床铺上。顿时,那素色的被褥便开满了花儿。她心虚地看着自己的箱子,却是不敢拆开。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母亲用那又土又俗的毛绳织的拖鞋、毛衣或是一些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风干肉块。她厌恶地将自己的那个纸箱再往床底推了一推,羡慕得向室友的新裙子望了一眼,缓缓地收回视线,再次坐到书桌前,却怎么也理不清自己的思绪。
多少次啊,她听着同寝室的室友隔着电话向父母撒着娇,连她都能感受到电话那头母亲温柔的话语。甜腻的对话却似是赤裸裸地向着她炫耀。她是怎么了?强忍着鼻尖的酸,她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书却记不进一个字。
“嗨,你妈没给你打电话?”刚和母亲通过电话的室友兴奋之余,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她终究是按捺不住,夺门而出。
大街上,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节日的大红灯笼挂满了整条街。到处张灯结彩,处处都漫着喜庆的气氛。那跃动着的红,落在她眼底,却也像是在嘲笑着她。是呀,谁叫她咎由自取呢。
两年前,母亲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来看她,可只因自己一身粗布麻衣,失了女儿的面子,只换来一句:“你不在家里好好待着,跑来干嘛?”母亲听得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似的,再没来过或是打过一次电话。偶尔的,也只是几张汇款单。
小时候多好啊……江南的三月,草长莺飞,阳光正好。
“妈妈,妈妈,快来呀!”小女孩提着小小的花裙子凑到一处摊点前,“我要这个!妈妈给我买嘛……”小女孩扯着女人洗得发白的袖子撒着娇。母亲温柔地笑笑,说:“妈妈给不是给你做了一个吗?”原来女孩的左手拿着一个白纸风筝。“不嘛,我就要这只。”小女孩指着一只彩色的蝴蝶风筝嘟哝到。“听话……”母亲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拉着她的小手继续往前走。小女孩愤愤地跺了跺脚,不满的跟着走了。
抱着怀里的白纸风筝,小女孩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天空中高飞着一只只彩色风筝,独她的一只风筝在低空盘旋,特显突兀。“哈哈哈,看见没,那个人在放纸风筝耶,好低!哈哈!”女孩又羞又愤,低头看见手中的线,瞬间,它成了发泄的工具。“哼,拿什么线拴着啊,放开不是飞得更高吗?”女孩用手一把抓住细线一扯,然后松开,风筝就脱离了控制,渐渐升上了高空。不一会儿,就远高于那些彩风筝了。她一喜:“哈哈,你们都没我高吧。”母亲站在远处摇了摇头,“唉,不可以这样的。”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仅一股微风吹过,那只高于云端的纸风筝扭了扭身子,打着转儿歪歪扭扭地就落了下来。母亲走过来,轻轻地对女儿说:“傻孩子,那根线正是风筝高飞的支柱而非束缚。没有线,风筝是飞不起来的。”
站在不远处的她潸然泪下。她又何尝不是那只纸风筝呢?一直以来,她都认为那根线是她追逐梦想的束缚,却不知正是那线支撑着她,不至于从万米高空跌入万丈深渊。
她的脚步开始加快,甚至简直是在跑,因为她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电话亭,她只想快点打个电话给妈妈,也只想说一句话:“妈,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