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小学校园的大门,绕过一处街角,踩上几级台阶,一条横贯足足六年记忆的街道铺满整个视野。
看见那攀满紫藤,探出墙头的柚子在树梢上沉浮着徐徐醉吟;看见卖豆腐脑的小贩仍不知疲倦地穿梭于小巷;听见柴门前的老翁仍慢敲着他所叫卖的麦芽糖“叮叮”作响;想起两元的冰棍,五角的彩糖,一元的贺卡,三元的碳酸饮料,一桌子揉得皱皱的零钱纸币和它所换来的无价记忆;想起校园里传来风儿般轻灵的笑响,街上书店深夜不熄的亮光,一树一树的花开……
她和她的糖油粑粑
沿着小街没走几步,便能听到“滋啦滋啦”的油花飞溅声,那是处极老旧而沉默的街角。炸糖油粑粑的阿婶系一身围裙,街旁一墙的棕红做她的背景,金色的阳光像燃着花火的油脂,浸润在温暖的水面。阿婶支着一小架油锅,将块块白嫩嫩的面团和着金色阳光齐齐入锅,在油锅中晕开道道金黄,颗颗糖油粑粑裹着酥脆甜润的糖衣,挤着挨着,碰撞迸发出浓郁的糖香。阿婶笑容中开着甜如蜜糖的花,她麻利地捞上几颗粑粑热切地递给我,同我唠上点家常,欣喜地讲述着学校的孩子如何地喜欢她手中酿出的美食。
他和他的小扇轻摇
一点点走近路的中段,便发现几幢不高的居民楼静默着,那里坐落着他的院落,是我小学六年托管的所在。葫芦藤爬上栅栏,一两只家禽遍地啄米,阳光从叶与房檐的缝隙里筛落,散落一地破碎的光斑,欧阳老师便在这样的庭院里度过了他小扇轻摇的时光。已经退休的他靠着他的藤椅,任凭阳光如何滑落他的鼻尖,一手上下摇晃着竹扇,拂去阵阵聒噪的蝉鸣。老师眯着眼,嘴上却慢慢悠悠地细数着我们在学校做过的傻事。我在旁边笑,他也笑,笑纹爬上他的眼角。
他们和他们的幸福依旧
直至把整条街走到了末端,才发现它真的变了很多。老水泥路铺上了新的柏油,灰瓦白墙砌上了清一色的红砖。但还好他们依旧,糖油粑粑的味道依旧溢满了整条街,夏日轻摇的小扇依旧招呼着整条街的清凉,还有奶茶店的姐姐依旧端出她的招牌笑容和一小杯美味,挎篮的商贩依旧于平楼间高声招揽着他的生意……这方小天地中,幸福的人儿依旧,幸福的街道依旧,他们皆以幸福的姿态面对生活的每个日夜,每刻分秒,不必千山万水的行走,仅一条窄窄的街。
明信片上的邮码停留在那段小路的324号,日历上的勾划定格在2017年的某月某日,走过一段路,遇见一些人,街的新老、美陋与否仿佛已被抛置脑后,这些温暖鲜活的人儿才是真真切切的。
当阳光席卷城市,当微风穿越指间,我总是会回忆起那条街、那些人,和不谙世事的那几年。往事里的你我一直笑得那么甜,在那幸福的小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