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空气中还未弥漫春的暧昧,刺骨的寒风抨击着万木落寞惨淡的灵魂。梅园中,唯有暗暗数枝梅,开得盛艳,开得热烈,开得庄严。幽紫色的花瓣中,阵阵沉香暗度陈仓。
他穿着笨重的大黑棉袄,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炭灰和肮脏的污垢。他习惯性地舔下毫无血色的嘴唇,那双干裂的、粗糙的、红肿的双手,布满了岁月刻薄的无情。
他的车,停在了靠近梅园的街道上。风拂过,几瓣梅花落在他蓬松的头发上。他嘴里呼着热气,额头上挂着冬日里罕见的汗珠。
冷清的街上,可老旧的三轮车前,却让人围成了一堵墙,叫嚷着,拥凑着。天冷,谁都想吃一个暖和和的烤山芋。他忙碌着,手不停地活动着,他扯着沙哑雄厚的嗓子说:“来,这你的,拿好!”“你要几个,两个,好嘞!”“来,找你的钱!”“……”我揉一揉冻得红肿的手,裹紧了单薄的衣,瘦小的身材依然被推搡的人群排挤在外。老人看到了我,他压低了头,和前面的人嘀咕了几声。突然,前人说:“来,小伙子,你先拿!”我受宠的迟疑地走上前去,可老人只是嘴角微微上扬,镇定地从炉箱里挑拣着,随后又钳子将一个臃肿的胖大个子给了我,我欣喜地接住了,旁人都急红了眼。我将要掏钱,他却急忙用手抵住了我的手,面带微笑地说:“免了,免了,算是我老爷子送给你的福利,趁热吃!”可能是高兴过度,匆忙的剥开松软的皮,黄中带有赤红的肉,弥漫开腾腾热雾,轻咬一口,甜意在唾液间融化。
回家的路上,暖意溢满心间,不知是情感的波动还是微微一笑,都无关紧要。遇到了张阿姨领着她的孙子,他孙子手里也有一个烤山芋。阿姨笑着对我说:“哎,门前那卖山芋的老头,心肠真好,家里这么穷,还送别人吃!”猛然间,刺鼻的梅花香,以柔雅的舞姿蔓进鼻腔,敬畏之情油然而生。
我跑回去想感谢他,可刚跑到门前,却只见他蹬着吱吱作响的三轮,寒风中颤颤巍巍的孤寂身影,随着涌动的人流,隐匿在天的尽头,望不见,也看不见了。
站在原地,又闻到梅花的清香。气盛的梅花傲立在枝头,在这凄冷的日子里,彰显出不屈的倔强和不服的要强。不卑不亢,不骄不傲,深,是一生;浅,是一生;宽,也是一生。不向可悲可叹,任劳任怨的世俗低下头,甘愿做一株不起眼的梅花。
花如此,人亦如此。
这样的人让我由衷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