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张先
乡下的山绵豆无边，绿意朦胧了一方水土。尤其是幼时，尤其是青砖碎瓦的老家。
我自幼在爷爷身边长大。记忆里，爷爷总是着一身深蓝色的土布衣裤，摸上去凸凹不平。缩在他怀里撒娇，总能闻到那清淡的土烟味，沉淀在时光里。
老家是一个弥漫着古朴气息的小院。人并不多，甚至都是些老年人——大概壮年都出去打工谋饭了吧。院里平时也并不热闹，甚至还有些死气沉沉的，可爷爷总有办法让我的世界温暖如春。
院里有两根水泥柱，听说是有户人家接电线，修了一半弃置不用的。心灵手巧的爷爷于是用麻绳、木棍，给我做好了一个简易秋千。
犹记得，我下午从幼儿园回家，吃了爷爷精心烹调的饭菜，就迫不及待地拉着爷爷去荡秋千。爷爷也每次都笑着点头，黄铜色的面庞上布满顽固的老年斑，像岁月的河边冲刷不走的岩石，令此时的我回想起来仍隐隐作痛。可惜那时年少，哪能顾其左右。
乡下月光澄明，星辰摧琛，凉风习习。我坐在秋千上，笑声清脆，涨红了小脸。爷爷在后边，小心翼翼地推着，秋千微微的跳跃，我如坐在小小的船儿上睡着月光起伏。偶一回头，看见爷爷已略带浑浊的眸子，在温柔的月光里烟烟生辉，满含的都是浓浓的爱意。回想起来，爷爷的爱，正是我生命中的一颗星辰，可当它划过天幕，我才去忙着去追赶。时光在秋千的荡漾里流逝，包括那明净的月光。爷爷在我十三岁那年溢然离世。那一份不舍言说的爱，遂成为我生命里的裂畴。让我愧疚的是，为了不耽误学习，又因离老家的距离过远，我竟没见上他最后一面。直到清明回老家上坟，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面对一座孤坟上已长出的野草，我才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回想起来，原来是那轻摇的时光。
哈代说：“关上窗户，拉下窗帘，挡住那悄悄撒来的月光，她那姿色太像她从前，我们念到的名字那时光。”触景伤情的悲痛让人不忍粹读。夜色深处，明月窥人，我总能从满地月光里看见您温情的注视，爷爷。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爷爷，我握不住曾经那缓缓流逝的但还经常出现在梦里的轻摇的时光，我只能，含笑面对现在，一如您微笑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