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僵硬地侧了侧头，将视线转移到外面的低楼上，它们弓着背，缄默着、逃避着。
苍穹之下，云霭挤作一团缓缓慢行。屋里开着的空调吐出丝丝凉气，我却觉得围绕着的空气温度爬升着，老师的食指还放在那行短短的旋律上，老师和母亲的目光在我身上灼烧，烫得我不敢与之接触。
“唱出这行旋律。”老师的话我听得一清二楚。
我吸口气，却没听到预想中的音调，只有细微的气声泄露了我的紧张。再张口，吐出的是几个断断续续的、颤巍巍的音符。我好像无法控制音调，只得在煎熬中硬着头皮唱完，最后我甚至不知道是怎么走调的。
钢琴课草草结束，母亲尴尬地向老师说不好意思，拉着低着头的我走了。
坐上车，我蜷在后座垂着头，听见妈妈坐进驾驶座，关上门，然后启动发动机，叹口气说：“你在干什么呀？”我似乎能感受到她的怒火中烧。
“妈……我……”我嗫嚅道，不知如何解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空中飘起毛毛细雨，雨滴印在车窗上，模糊了快速倒退的墨绿色树影。回家的路好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漫长，妈妈边开车边跟我讲道理：“你怎么会唱成那样……就两行旋律那么简单……钢琴不是白学的呀……"
我轻轻点头，眼泪滴滴答答掉在衣角，染成不规则的深色。
路不甚平坦，我一抖一抖地说：“我知道。”妈妈没再说话。
行驶到一个红绿灯路口，妈妈转过头来，我胆怯地对上那双眸。她语气温和了些，说：“你可以的。不要怕。”
这句话，在多少个此去经年的岁月里时时闪现，直到如今仍在耳畔萦绕，在每个我想要退缩的瞬间给我无尽的勇气和力量。
我听见那个房间里传出隐约的歌唱声，那段旋律——是我在唱。虽不成曲调，却是我“唱”过的、最坚定的一首“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