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一院清幽,撷一片云霞。将它举过头顶,那纹理和一旁淡开的红云,在阳光照耀下,仿佛发着光。
前几日在收拾老房时,从床底扫出一把木梳。拨开上面的蛛丝,它已经掉了一个齿,只是那木头的纹理还清晰可见,一旁隐约有一抹淡红。心猛地一颤,关于木梳的记忆倏地返青了。
幼时与母亲逛集市时,我喜欢上一个带有包装的方形薄木块。母亲说那是给匠人初入门学艺用的,可将其刻成一个木梳。母亲不给我,怕我刻时受伤。回到家后,我便悄悄拿出自己的私房钱买了下来。拿在手上,心中欢悦,那颗心似要奔上天。
悄悄来到小院,阳光正好,搬来木桌椅。我拿来工具,拆开包装,拿出说明书,不识字,只能看着上面的图。我将木块横放,在最上面留一条边,用直尺对着边,铅笔“呲——”画出一条界线……最终还是被母亲发现了,她眉头紧锁,很不放心:“要不我帮你割吧?”母亲拗不过我,只好作罢,在一旁紧盯着我。我左手手指按着木块,右手拿着美工刀……
“哎呀!”我猛地倒吸了一口气,食指指甲盖旁多了一道口子。心浮气躁的我甩开美工刀,急看着手指,顿时溢出鲜血,滴到木梳上。母亲迅速拿来纸巾拭去鲜血,责怪:“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话还没说完,又趿拉着拖鞋跑进屋里,取来创可贴边撕包装边走出来,嘴里不忘念叨着:“真是的。”贴上创可贴,我的手指泛起一丝清凉。我注意到木梳上的血迹,心一沉,赶忙拿着纸擦拭,眼中有了些濡湿。这时候,母亲竟笑了:“你看,这多像夕阳下的一朵红云呀!”刚刚还一脸怒气的母亲一下子冷静温柔了。我看了这朵“血云”,确有几分相似,心中舒展。母亲便我不再急,便用黑笔给这朵红云加上了个笑脸,如我们脸上的笑脸。
但母亲不愿再让我刻木梳了,我依旧执着。母亲只好决定由她扶着木梳,我来刻。母亲的手牢牢地按住了木块,岁月已经在她的手上刻下了时间的印记。美工刀离母亲的手指仅有咫尺,我只好更加小心。我的右手轻轻地将小刀来回摆动,左手紧攥着,两只眼直瞪,不曾眨一下。母亲安慰我:“没事,我相信你!”她的眼神坚定,手指不曾动过。我静下心来,每一刀都稳稳地刻在木块上,再也没有失误过。
院里的芦花鸡漫步,燕子啁啾,将一院的清幽锁住。母亲擦了擦我额头的细汗,阳光已成红霞。一把完整的木梳已成,我的手颤抖着,吹去木屑。我将木梳举起,木梳的边缘凹凸不平,但木梳上的那朵红云与眼前的红霞相得益彰。此后每天清晨,母亲在小院中的竹登上为我梳头,用糖果色的橡皮筋绑起两个羊角辫。
我坐在竹凳上,已无创可贴的食指不断摩挲着木梳,上面已掉了一个齿,恍如隔世。我决定珍藏它,虽然它不完美,但在我心中它是最好的作品。在上面,我看到母亲对我的爱与信任,我亦稳重沉静了。木梳刻得不齐,伤了手指,刻得亦慢。但上面有朵可爱的云,云上还有母亲与我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