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真丑,从未见过的丑。
我看着阳台上这盆仙人球,不禁拧起了眉头。奶奶进城,何必带它?老家院子里那么多花,为啥非要带它?不懂,大人的世界不让人懂,就像烦人的作业,恼人的学习。
花盆是古旧的款式,裹了一层土黄的釉,盆沿还豁了一个口。球体略像圆柱样,从顶端到底部分布着道道沟壑,每一条隆起的花脊上都长满尖刺。这么个绿不绿、灰不灰的丑东西有啥稀罕的?
“会开花的。”奶奶笑着说。
我苦笑一声,摇摇头,走向并不让人欢喜的书桌。
“你最近怎么了?”妈妈小声问。
“没怎么。”我头都不想抬,冷冷地甩出三个字。
还能怎么?学习一如既往,月考一塌糊涂,老师是一副冷面孔,同学也没有好声气,教室里让人活泼不得。我的日子是在熬,何时是个头?
放下笔,心乱如麻,眼睛偏又看见了那棵仙人球。晦气。
“是不是学习很重?你没有小时候那么爱笑了。”奶奶轻声说。
小时候?我爱笑吗?爱。那几年,我在老家,爷爷奶奶带着我。乡间自有无穷乐趣,捉蟋蟀,逗猫咪,数茄子数不清,摘黄瓜扎了手,院里的花儿不知被我欺负坏了多少。记忆里没有这盆难看的仙人球,也没有难死人的数学题。
“没什么,奶奶。”我的事,只有我知道。我的问题,别人替不了。
那些学霸是牡丹月季吗,常开不谢,长盛不衰?我呢,我是什么?
爸爸说,每一粒种子都有自己的生命,每一个生命都有自己的花期,真正的花都是开在心里的。可是,这种状态什么时候能开花?
日子灰暗依旧,直到那天放晚学回家。
一进门,满室幽香,阳台上两朵雪白的花儿竞相开放。仙人球……开花了?每一朵都有几层花瓣,从内向外铺开,整齐匀称,比玫瑰更高贵,比月季更圣洁。淡淡的清香萦绕在房间里,好似弥散着醉人的轻烟。这,真是仙人球开的花?
长长花柄下的尖刺和破盆分明告诉我,是的,千真万确。
她什么时候长出了花骨朵?什么时候孕育了花苞?我根本不知道。我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天空下,竟对这奇美的生命视而不见。
“你看,开花了吧?”奶奶笑着说,慈祥的皱纹在额头和眼角荡漾。
开花了,开花了。何必纠结煎熬的漫长?绽放才是生命最美的姿态。不要再苦苦地等了,去追逐,去寻找,去发现属于自己的花期。人,就活这一辈子;我,就这一次青春。黯淡无光,犹豫彷徨,都不是我想要的模样。
时间凝固,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花朵,内心却在澎湃呼啸。花儿一定会开,生命不会爽约。
美,真美,无与伦比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