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窗前长着一棵硕壮的树,正面像一团绿色的云,侧面像挺拔的哨兵,绿影婆娑,树影悠长。
天泛起鱼肚白,树叶点缀着点点晶莹。这时,爸爸便会站在树下摆桌子、板凳,拿着冒着热气的包子,等我起床,等我吃饭。吃饭时,爸爸总爱讲几句笑话,偶尔还有几个典故,我听得忘形,通常饭都凉了,笑声还在院里回荡,邻居都赞许我们家其乐融融的。当我问起爸爸为什么会这般高兴,爸爸总是笑而不答,呆呆地望着窗前的那棵树。树呢,似乎并不知道我们父女间的愉悦,只知在风中摇曳,沙沙作响,低眉浅唱,喃喃细语。
爷爷说那棵树是妈妈为我种下的,那时刚满四岁的我对一切都满着好奇,妈妈大约希望我和小树共同成长吧。后来的一天,我便再没见到妈妈了。无知的我总是昂起头问爸爸,爸爸总是低着头,看看树,摇摇头,便不再言语。爸爸终抵不住我的追问,红着眼说:“你妈妈为了救一名落水的小孩,去了一个遥远的世界……”
“妈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为什么?”我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等我回过神,爸爸早已泪流满面。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明白,这或许是妈妈最明智的选择……
小树似乎也理解了妈妈,丝丝绿芽,尽情舒展。爸爸挑起了当爹又当妈的重担。晨起放牛、割草、喂猪、买早饭,然后上班,月上眉梢,爸爸踏着月色回家,做饭、热水、洗衣服、喂猪。记忆中的爸爸从没抱怨过生活的苦涩或艰辛,我眼中的爸爸总是那么的坚强。
窗前的树已站得笔直了,枝叶浓密了许多。爸爸的左臂有点僵硬,那是爸爸在工作时切玻璃的机器漏电落下的,可他却只是笑笑。那年树叶开始泛黄的时候,爸爸的工厂倒闭了,生活还得继续,于是街上多了一个左臂伸不直的卖水果的中年人。奇怪的是,他的水果摊特别的热闹,人们都说,不是你爸的水果多么的好,而是他为人憨厚、实诚。窗前的树见证了爸爸的担当与乐观,也见证了我们家的变化。
如今,窗前的树已经长得碗口粗了,枝叶繁茂,树影悠长,我的身影也悠长了。长大的我得到了许许多多的夸奖,但我最喜欢的一句是:那女孩特别孝顺。
爸爸呢,生意红火的很,邻居说,那是树的阴庇,可我却认为,那是妈妈灵魂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