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我有许多远大的理想,而且,我一直自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将来定能实现其中之一,成为一个不算平庸的人。然而,若要说起我的梦想,我也许会默然,因为它美好而遥远,令我只有勇气书于纸,却无勇气表露于言语。
我的梦想,是做江河之上的渔翁——尽管我知道很累很苦,尽管我知道随时有葬身于滚滚波涛的危险,我仍是如此梦想——清风渔樵于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要是得一知音则更佳,浊酒一壶,喜笑相逢,共话古今事,不负万里皓月明啊!
你可能会笑了,这有何难?这有何远?
它难在人总有太多不能放下、也不想放下的感情和责任。就拿我自己说,小到我的父母亲人,大到日后我必须对社会尽的责任,都决定了我不能够毫无顾忌地追逐我的渔樵梦!
我不由得轻叹一口气——与其说我梦想着作渔翁,不如说我梦想着过一种淡泊无争而足够自由的日子——或许可以称之为逃避——面对种种不得不面对的压力,从内心深处不自觉地升起的逃避——相信每个人都曾有过——来平衡生活中淡不去的苦。
没有人喜欢任重而道远,就连主张“积极入世”的孔子也说:“天下有道,丘不与易也。”不是不渴盼“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逍遥光阴,“仁”的理想不允、传播“仁”的责任不允罢了。
我不禁想起了庄子讲过的一个小故事:山楂树、梨树、橘树、柚子树等果树都是由于有大才用而饱受苦难,唯有无用的栎树得以平安自由地长生于山林之中。庄子借这个故事说明了“无用之用”的道理,可我每回读到它,都在想:一个生命平安自由却庸庸碌碌的活很长时间,真的要胜过尽其所能地活一瞬吗?不知道!只是于我而言:我爱自由,渴望长生,但也不愿毫无所用,放下属于我的责任。
确然,人行走于世间,大部分时候都如服苦役一般,所以,不少人都喜欢幻想苦役之后的美好生活,但大多数人不会选择逃离苦役的轨道而沉沦于美丽的幻想,因为,往往正是这苦役,方让我们觉得自己实实在在来世上走过一遭,不是从一点开始,又从一点结束,得到一个仅仅为零的位移;方让我们觉得自己来世上走过一遭是有意义的,不是赤裸裸地来,再赤裸裸地回去,没留下一丝丝的痕迹。
我想做江河之上的渔翁,淡泊无争而自由地生活——但要在实现自己的理想、尽了自己所有该尽的责任之后——我深知穷我一生恐怕都不可得,因此,我称之为我的梦想——梦中的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