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窗,在诗人李商隐的心中是思念化为希冀的地方。而在我家,窗见证了我和爷爷的交情。
今年祭祖,我们一家重回老宅,来到书房前,只见爷爷十分珍视的紫檀西番莲花窗紧闭,窗上的螺钿莲花纹已失华光,那厚如板砖的紫檀窗沿蒙上了铜钱厚的积灰。爷爷不在了,但关于他的记忆却铺天盖地涌来。
爷爷喜欢写毛笔字,写字是他每日的必修课。我家房间里、客厅里、书架边都挂着爷爷写的字,有横幅,有竖联,有装裱的,有墨汁还未干的……
红日刚上蓝天,爷爷便开始写字。紫檀窗前,美妙的阳光穿窗而入,太阳的味道与木头香与墨香,上下氤氲。爷爷手抓大毛笔在宣纸上挥洒自如,点、横、竖、撇、捺、折、钩,笔笔力透纸背。他每写完一幅作品,就站起来,照着窗户的阳光欣赏起来,有时嘟囔着嘴,有时频频点头,嘴里还发出“嗯,嗯”的声音。那时,我常常站在窗边看他挥毫泼墨。他写完字后,就递过笔,教我握笔,让我在报纸上试写。可是他哪里知道,我只是想看看而已,就是要写也只是玩玩罢了,况且我只对他的宣纸感兴趣。
有一次,我趁他不备,在他心爱的宣纸上“挥毫”起来,还把爷爷誊写的《滕王阁序》当垫子。我不仅毁了他一大摞宣纸,还糟蹋了他心仪的作品。他横着鼻子圆睁眼,扯着我的衣服,要我立正,站在“一块砖”上,训斥我以后不准碰他的东西。我吓得够呛,好一段时间不敢去看他写字。隔了很久,挨训的事渐渐淡忘,爷爷写字,我就又去观望。爷爷告诉我:“你如果想写,爷爷教你,但是如果桌面上有字幅,一定要收起来。练习在报纸上写就可以了,不要浪费宣纸,宣纸比较贵,等你会写了再用宣纸。”就这样,我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练字了,但是总不能让爷爷满意。
到上学的时候,老师和同学都觉得我的字不凡,只有爷爷觉得不行。我的书法作品获奖了,爷爷还是笑笑地说:“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爷爷还有一个绝技,那就是下围棋。他教我下棋,也是在这个紫檀西番莲花窗旁。触手冰凉的玉棋子,他一定要教我“举棋不悔”的道理。拒收回落之间,我算是领会了:“举手不悔真君子”的道理了。
爷爷就是这样严格,又好为我师,我既害怕他又很尊敬他。
爷爷的活动几乎都在窗边,有关爷爷的记忆也总与这扇紫檀西番莲花窗连在一起。我拿起鸡毛掸子,拂去积灰,又盛来井水,擦拭窗户,让它重焕生机。我想:虽然我不够优秀,但如果在写字和人品上受表扬,那绝对是爷爷对我深远的影响。说起爷爷的字,爷爷的棋,爷爷的品质,都是令我骄傲的。
人虽不在,可窗仍在,情丢不了。这窗所收录的祖孙情,是亘古不变,千秋不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