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很适合上体育课。
他们不安地朝外张望着,希望上课铃快一点、再快一点。
天气是极好的。风携着春泥特有的芬芳,打着旋儿冲进来,像一匹快乐的马驹。这只精灵完全不理会教室内焦灼的等待,它“咯咯”笑着,笑着与树叶亲吻,笑着与枝桠拥抱,笑着躲进墙上时钟的背后,与众人狡黠地对视。太阳知趣地将地盘留给云朵,它似乎也明白他们并不欢迎它。
一切的一切都在邀请他们,都在呼唤他们,都在渴望他们。
已经有人按耐不住了,屁股挪出一半到椅子外面,腿脚伸出老长,手中的篮球飞快地转着,有时候撞到地板上,像撞城槌撞在他们的心上,轰隆隆的响。
快了,快了。有人低声呢喃着。没有人还有心情写作业,所有人心里都装着这样那样的心思,所有人都蠢蠢欲动。空气中弥漫着躁动的因子,古怪的安静,只有墙上的指针不急不忙地认真地走着。
嘀嗒,嘀嗒。
十、九、八、七、六、五、四。
三、二、一。
在铃响的同时,前门被一点一点缓慢地扭开。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体育老师是不会这样子开门的,这样蹑手蹑脚、查班似地开门。
风一下子停了。树也不摇动了。太阳也被淹没了。所有人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一口气吊在了嗓子眼。
他进来了。一只黑色坡跟皮鞋敲进了门槛,西装裤与白衬衫,手中是一摞刺眼的白花花的——
试卷。
是班主任。
教室里前一秒种挺直的脊背、伸长的脖颈、昂起的头颅,一转眼全塌了下去。一堵危墙,终于没能忍受住一张试卷的重量,从头到脚开始崩裂、坍塌。
“体育课换成数学课,写卷子,我监考,发吧。”班主任抱着胸,微笑着看着下面各式各样的表情。
底下传来不安的私语,混杂着拖长的叹息,每个人脸上都盈满了无处安放的失落。他们窸窸窣窣地倒腾着书桌,给刚发下的试卷留下一点落足之地。
白色,入眼全是白色。
这时,起风了。不再是你侬我侬的耳鬓厮磨,它发狂了。它捞住树开始泄愤,它死命地抓着树,朝着树怒吼、咆哮,朝着树鞭笞、踢打,它质问它,它恼怒它,它恨它。它卷起树柔弱的肢体砸向窗户,揪下树叶肆意挥洒,铁窗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但这风并不停歇,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刚刚那个转着篮球的人将球踢到一边,沉默地起身,沉默地走向窗户,让窗户的铁齿紧紧咬合在一起,将窗外那头无处发泄的狮子狠狠地关在外面。
教室里安静下来了。又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