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正好,我看见了这片玫瑰花叶。准确的说是先注意到它投下来的那片阴影。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种下这盆花的呢?我觉得它最初并不是在这里,而是在餐桌上。餐厅的墙角堆着的一箱橘子还没有被拆封。透过餐厅的窗向外望去。窗子底下的树还没有发芽,桂花树只有墨绿色的叶子,我身上的衣服貌似也还是紧梆梆的,手也一直冰凉。嗯,应该是在过年。方形餐桌的一端堆着各个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当时那个花盆就放在这些瓶瓶罐罐之间。因为长期晒不到阳光,里面的植物死了一半,另一半在死去植物孕育的毛绒绒的褐色真菌孢子种苟且。我的阳台阳光一直不错。
现在这些侥幸存活的小东西,正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投下一片一片阴影。这些阴影正是我们存活在三次元世界的证据。我想起了曾经爬进我们家的壁虎。假如它并不是在我们家,而是在一个无限延伸的平面上,那么他的世界将会是二次元的平面,身处二次元世界的他该如何发现三次元的存在呢?它可以观察自己的影子,就像我观察玫瑰花的影子。但是他每天都在观察自己的影子,他真的知道自己存活在一个三次元的世界吗?我们如果只有一只眼睛,我们看到的世界也是不立体的。如果所有人生来都是单眼,如今的科学家是否会对世界三次元存在的合理性进行辩论?现在活在三次元世界中的我们,是不是每天都在观察四次元或者五次元或者更高次元的世界的影子,却并不明白呢?真是可惜,我们总是为自诩为高等动物而沾沾自喜,却每天重复着单调的愚蠢。
光影发生了变化,太阳被云遮住了。地上的阴影淡了很多,或许是整个世界都暗了,这才凸显地上的阴影没那么明显了。如今社会正在变得更文明法制,是因为人性的阴暗面在变淡,还是这个世界在变暗?光亮孕育了阴影,还是阴影诱惑光亮来到这人世。如果没有阴影,我们如何发现光。如果没有死亡,我们如何证明自己存活,我们不知道死后的样子,也没有死人愿意告诉我们。我们现在认为的活着究竟是真正地存活着还是死亡后的景象。我们的世界里缺少了死亡身后的阴影,所以我们无法发现存活的光亮。我不免疑惑了,我究竟是那片绿油油的叶子,还是那片枯黄的老叶,或者再糟糕一点,是被窗外呼啸而过的汽车碾碎的落叶,是这些幸存花儿脚下长满真菌孢子的枯枝败叶。啊,我突然不敢想了,人类会不会就是宇宙中某一个巨兽尸体上长出来的真菌孢子,随意地飘落到这个名为地球的地方开始新一轮的腐烂。啊,再或许我们都不是真实存在的,连这些可怜恶心的腐烂物都不如。
昨晚梦见一处森林,里面长满奇特的植物,畸形的鸟儿在飞,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鸟。可怜的我对于梦中光怪陆离的景象竟未提出半点怀疑,只是安然地接受着那些古怪植物蹭过我的脸。仿佛我就出生在这里,这里是就我真实的世界,我在梦中坚信着。闹钟把我弄醒了,可是我究竟是真的醒来了,还是从真实世界坠入一个梦里。庄周梦蝶,是否也是如此感受。那么我们的世界是否是一个更高等生物的梦境,死掉的老人,新生的婴儿,被你吃掉的动物,头发里,被窝里的螨虫和你和我,都是一个生物的幻想,都是一个意识的产物。再或许,我们是活在某个名为世界的人的梦里。这个人可能是你,可能是我,也可能是夏天热得吐舌头趴在地上的野狗,或是一个被世界忘记的某种深海怪物,他的意识即为世界,他创造了世界的意识,而真正的真实,却独立于我们所见的世界之外。那么,我们这群渺小生物的生命意义,是否也独立于生命之外。即是说,我们是否该从死亡里寻找生命的真实。如果从死亡这个黑漆漆的潮湿木匣子里什么也翻不出的话,生命本身是否就毫无意义?可是,再仔细想想,意义是指什么样的意义?怎样的生命算有意义?这个意义的评定标准又是什么?这无限的思考最终只会是个死循环,最后也不过是坠入了无意义的陷阱。哦?
如此一想,人类社会的不断进步,历史进程的步步前推,宇宙的不停膨胀,最终,若也只是陷入死循环,归于虚无死寂,岂不是十分怪异。哦,这阴影,突然间变得深奥起来。它像是一个小小的提示,暗示着这世界的结局,就像凶杀现场角落里一小点干涸的褐色血迹。这机灵的小东西对我微笑着诉说着,它说它是那看似无穷无尽的光亮背后的阴影,它还说它是那看似无限延伸的宇宙进程背后漆黑一片的虚无。我呆呆地看着它,再也不敢想下去了。
阳光已经完全没了,连我也变成了阴影的一部分。我的眼睛,我的头脑,我所见的物质或者意识的世界,在这微弱的光亮里或是泛白的阴影里杂揉成一团,所以我打算去做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