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提到它时,眼里总是流露出浓浓的爱怜。
——题记
我和父亲爆发了一场战争,起因极小,不过是我在碗里剩了几粒米,扔了半个馒头。他红着脸,用指节叩着桌子,一字一句地说:你给我吃完。我不屑,翻了个白眼,推开椅子:我!不!吃!他竟动了怒,扔下筷子:“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到底吃不吃?””我不!”他用脚踢开门,让我滚出去。我心里又诧异又愤怒,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天色越来越暗了,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沿着屋前的小路走着,蓦然一回头,发现父亲正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眼睛出神地望向前方。记忆中屋外以前有一片大大的麦田。金灿灿的一片,像一层闪耀的鎏金,一吸气,整个人浸润在麦香里,如一颗饱满的麦粒,沉甸甸,香喷喷的。而现在,我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只看到一抹稀疏的金黄,懒洋洋的。是拥挤的住房逼走了麦苗吗?我看到了父亲眼中的伤痛,心里一阵难过。那逼仄的角落里,只剩下蓬勃的野麦肆意生长。那抹金黄,被阵阵机车的轰鸣碾压在旧时的回忆里。
记得父亲曾说过,小时候守望这片小小的麦田是他的使命,麦苗上长着一家人的希望;他说,躺在麦田上,心里是那般的欢畅与满足,抿一串将熟的小小麦苗,嘴里是丰收的喜悦;他说,不舍得翻身,担心被压的麦苗也会隐隐作痛。那个苍老的男人是如此地爱惜这片小小的土地,提起这一切时总是嘴角微扬,眼里是深深的满足。
而现在,消失的麦田竟成了父亲的痛,他拒绝去看建新房时被铲掉的麦苗,一整天闷闷不乐。犹记得当我们路过麦田,他眼里浓重的哀悼与惋惜。他蹲在地头,颤抖着去碰触那小小的麦苗。麦苗,竟如同他受伤的孩子!
我偷偷的回过头,瞥了一眼路边父亲落寞的身影,愧疚与不安顿时涌上心头。此时此刻,我后悔了。
父亲曾经是一个农民,而现在,他的内心依然虔诚地将自己视作一个农民,将沉甸甸的麦苗视为内心纯洁的神灵,爱惜且敬仰。他是受过苦的人。我能想象广袤的地头上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身影,收割着那一片金色的希望。他酷似一个远行者,夕阳将他的背影越拉越长,全身沐浴着清辉的他,将收麦视作一场光荣的朝圣。
我是如此的疏忽,忘记了每次剩饭之后父亲痛惜的目光,忘记了父亲吃下我剩的半个馒头。父亲怜惜麦苗及它的一切,正如怜惜每一粒莹白的粮食,怜惜那头温驯的黄牛,怜惜敦厚不语的土地,怜惜所有人的辛劳与汗水。
正是父辈们的这份怜惜,才为后世子孙留下了一份净土:沃野千里,桃红柳绿,溪水淙淙……
于是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向父亲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