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站在她的窗口眺望,远处是一脉隐隐约约的山,像大师随笔一刷的水墨画;斑驳的金辉在红砖绿瓦上轻轻挪移,风与叶练习着圆舞曲,仿佛眼前的整个世界都是微晃的。
如同曾经千百次这么静静地站着,我的心情,本该是愉悦的。可是今天的阳光,太亮,太亮了,刺痛了我的眼。我鼻子一酸,眸色暗淡。
“走吧。”母亲有些沉闷又带有些命令的口吻。“让我再看看她吧!”我的心中涌出一股热流,再看向母亲时,我已是眼眶微红。
迈出一步,又迈一步,我抚着她不再洁白的墙壁,有些泛潮,你也舍不得我吧?老屋!我看看空旷的四周,只剩下老旧的木制家具和灰尘伴着金灿灿的阳光曼舞。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走到高大的衣柜前,将上面排成一列的白纸片一片片地撕下。在猛长个子的年纪,我每隔不久,就紧贴着衣柜,让母亲在我的头顶处贴一片白纸,然后欢呼着自己又长高了。那时母亲总是微笑地看着我,慈爱地摸摸我的脑袋,夸我长得真快。
将最后一片白纸攥在左手心,我转过身,顺着大衣柜慢慢蹲下,右手顺着目光轻蹭着木地板的纹路。在繁星满空的夏夜,它的上面只铺一层单布,我躺在母亲怀里,眨着眼睛望着窗外星光闪烁,“咿呀”地唱着“一闪一闪亮晶晶”,把母亲逗得直乐。
而我现在要离开了。
我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只好深呼吸,鼻子却更酸,我用力地捏紧,挤出了一个极难看的微笑,哽咽着说:“走吧!”
我不敢再看老屋,不想在我们分别的日子当着她的面大哭,我几乎是跑出了家门。
那天,恰好是樱花开得最灿烂的一天,纷纷扬扬的白粉色花瓣缀满枝头,风轻轻飘过,便像下了花雨,将远离老屋的单行道铺满,阳光穿过花间,形成一道道的光路。我缓缓走远,走远,突然,我回过头,看到老屋在不远的阴暗处慈祥地看着我,我再也撑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别了,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