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冷,如同遥远南极沉睡千年的冰雪般寒冷,凛冽彻骨。
那热,好似给予万物生之力量的烈日般炽热,温暖至心。
——题记
温热
1998年10月16日,闪着暖黄光亮的月牙儿还在树梢间梦寐的时候,我扯着众人的急促心弦降临。一声啼哭叫醒那弯弯的月牙儿,让它为所有吵闹着的人儿脸上镀上一抹柔和。残留夏季余温的风儿拂着奶奶笑出皱纹的笑靥,还有爸妈那微皱的眉尖。
清冷
未婚先孕,在当时的那个年代绝对是个不能说的大忌讳。青年少女炽热的爱情,本身不论对错,所以,也可以是错。当我亲爱的母亲感知到我的存在,已有四个月之久。若是没有奶奶的极力劝阻,我根本呼吸不到这夹杂花香和尘埃的空气了。匆忙地举办了婚礼,领取了那血红的结婚证,我就这样,伴着众人复杂的情感,降临在这片阔土之上。
炽热
从我出生的那刻起,身边的人就一直对我宠爱有加。爸爸整天把我放在肩头妈妈就抱住不撒手,大姑大姨看了更是夺到怀里来亲。后来长大些,爸爸妈妈去上班,奶奶就伺候我吃喝拉撒,一抱就是一整天。最早的记忆中,就是那些冬夜里,奶奶那永不放松的怀抱带来的温暖。在她的怀里,我听过的故事比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还要精彩。她喃喃地讲,我细细地听,末了,总要加句“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啊”结尾,然后我就伴着奶奶送来的温暖沉沉睡去。窗外的月儿,依旧慢慢地晃着。
寒冷
“砰!”老屋的木门被一脚踢开,碰倒了门后盛满沸水的暖瓶。迸溅的沸珠子沾上夜的凉气快速又准确地烫着我的心跳。妈妈披头散发泪流满面地与发酒疯的爸爸疯狂的撕扯着,他们扭打在一起,听到声音的奶奶用尽力气把他们分开,虚弱又用力的抱住我,她说:“我怎么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啊!我都做了什么孽啊!老天爷你对我这么不公平啊!”那时我根本不懂她的浓重的悲哀。年轻丧夫,一个人抚养五个儿女,几十年的家业又被吃喝赌博的小儿子败落。这不是一个普通的人所能承受的起的伤口。那久久不能忘怀的,是奶奶抱着我时冰凉的手,还有她那冰川般的双眸里流出的雾水斑驳了整张沟壑纵横的脸。
炙热
后来,我就跟着奶奶上小学,成绩一直很好,老师都说什么我是好大学的苗子,奶奶听了总是笑着对我说我将来肯定有出息。看到奶奶那张笑脸,我就觉得让她骄傲是件幸福的事。多少个共眠的夜晚跟奶奶说起来未来,那时我总说要挣很多钱,买一个大别墅,雇上18个保姆伺候她,那时只想报答她给她全世界最好的。
直到小学毕业,我和奶奶的相依为命变成了千里之遥。
冰冷
被妈妈接到城里来上初中,她说我们买不起大房子只能租伯伯的房子住。日子静静的过,只是有时夜里很想念奶奶。一个人住在老屋里,一个人做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拎水,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睡觉起床。我的身边也还有妈妈和同学。而奶奶身边却只有两个儿女住在附近,也不能随时陪她,只是偶尔去看看。我想她,可她对我的思念又要是我的多少倍呢?我想一会儿就裹紧被子哭几眼,她呢?夜里会冷吗?白天会孤单吗?流泪几次呢?我原以为这是在这里唯一令我牵动神经的事了,可没想到,还有更具杀伤力的事等待着我。
那天,妈妈在卫生间洗澡,让我去她卧室床头柜那里找件换洗的衣服给她。我不知道衣服的具体方位,就随便翻啊翻。
如果能从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选择打开那本结婚证,那样,我也不会看见伯伯和妈妈的合照。有没有过那种感受,心脏哑然一紧,直逼的鼻子发酸。我匆忙地放好,乱手乱脚地找到衣服送去,急急忙忙的回到卧室。关上门,闭上眼。悲哀与愤怒紧紧簇拥着我,我变了,变成一个沉沦的怕世鬼,浑浑噩噩,不知觉醒。
殊不知,真正的悲剧才刚刚上演,请屏息欣赏。
我坐在客厅里写作业,妈妈和阿姨在一边讨论阿姨刚生的孩子,他们俩兴奋的不行,我烦气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阿姨。阿姨说:“鑫鑫啊,你喜欢男孩女孩啊?”我低下头,说了句都挺好的。阿姨说:“阿姨生了个小男孩。你妈妈也怀孕了,你们家人都是不是特别高兴啊?哈哈……”
我仿佛听到了那声重重的象征着真正高潮的悲剧最强音。
“嗯,高兴。”我起身回到卧室。
知道那种感受吗?你的亲妈怀孕四个月啦,是你同母异父的妹妹,还是个外人来告诉你的。
那时候我真的笑着哭了。
就这样吧,让我沉入汪洋,双眼紧闭。
灼热
奶奶见我回来,高兴地扔了围裙就拉我进屋。她掌心发烫,传来的温暖让我感到那熟稔的心安。她说啊,现在吃点苦就吃点苦吧,先在我妈那里呆上几年,等我考上个好大学,她来供我,让我先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将来再送我出国,出人头地,过上好日子。她说起了我少时幼稚的梦想,她说她等着我的18个保姆呢……
当时我是班里的倒数第六名。她的这番话,我一时无言以对。
我忍住了酸涩的眼眶,她却泄了堤。我的心仿佛被洪水打落,堵塞着却又是满满当当的。她的泪落在我的掌心,炽热的我不敢握紧。
此后发生了什么呢,我变了,翻天覆地,我开始认真听讲,上课困了就自己打脸,下课了除了问问题就是做题,每天早晨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睡觉。当她们都熄灯了,我就打着手电筒在小桌子上学,有时都冻得手握不住笔。困了就在自己的胳膊上夹夹子,疼得龇牙咧嘴,也会心酸地落几滴泪,每天最早三点睡觉,早晨五点半起床。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他们问我到底是什么让我改变这么大,我只能说句我不知道作罢。因为他们没经历过,他们不会懂,当那份沉甸甸的希冀撞击心脏时血液会有多激荡。
终于,走到了这里最好的高中。
当时收到梦寐以求的录取通知书,我觉得它都是灼热的。而那份爱,更甚炽热。
冷与热
一路走来,忽冷忽热。
起伏太多,谁能看破。
蓦然回首,痴人依旧。
冷热相伴,风雨相随。
无论冷与热,都是情之寄托,爱之容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