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说是个武汉人,也可以说不算个武汉人,因为我生在长在武汉,却不会讲武汉话,不爱吃热干面。我的父母也不是武汉人,所有武汉人的特点我基本上都没有。然而,一个过客对武汉的品味,总会比武汉人更客观,更跳出常规。且看我如何三品汉味。
第一品,不免落入俗套,乃是武汉的各种小吃。热干面应当是最为著名的了,一碗面,芝麻酱下掩盖着切成丁的萝卜、小葱等。人们付出臂力与耐心,让一根根面条皆染上褐色的芝麻酱,有时一小勺红红的辣椒油泼了进去,这股单调的浓香便开始具有了立体感,这碗面也就撒上了武汉人的烈性。然而,我一大早是受不了这种咸辣口味的,于是豆皮就陪伴我度过一千多个早晨。一口大而扁的锅里,店主用瓷盘将豆皮切成方正的小块,待他将一块块美味铲起放入你碗中时,你会发现,那层金黄的皮仍在微微鼓胀,而一方方糯米则紧抱住切成丁的笋、菇、肥肉、火腿等小菜,一层油涂上了糯米,使糯香更加丰满而醇厚。咬一口豆皮,你会发觉皮的紧致和米的松软形成了对比,有的小孩只爱吃皮,不过正宗的豆油皮已基本绝迹,现在的豆皮大多是面粉加鸡蛋,但无伤大雅。我想热干面之味符合武汉人的性格,而豆皮之味则更贴近武汉的水土。
第二品,也是最引起我好奇的,乃是武汉的水土和人文的反差。照理来说,武汉这座盛着水的城应养出水一样的人才对,然而武汉人的性格热情却暴躁,他们在说武汉话时往往会在句首升高语调而气势汹汹。就连名楼黄鹤楼虽依傍于强大而宽厚的长江,却数次毁于火灾。这些或许与武汉冬寒夏热的亚热带气候有关。武汉之“火”,还在于它迅猛的发展速度,像什么“满城挖”自不必说,武汉市横跨长江的桥梁之多,已被网友戏称为“搭板子”。说盛满阳光的四川盆地是“火炉”确实不错,说徽州是“水乡”也确实不错,但武汉“水火交融”的奇观则更值得人品味。或许我们可以叫它“开水壶”,虽热却总有个度。
第三品,是武汉的建筑,每日放学坐公交,我总会站在窗边看长江大桥敦实的身形,这是一部钢铁与石头的工业交响乐,笔直的墩子擎起横越大江的道途,整座桥尽是直线给人以干脆而强健之感。最令人称奇的是桥上几座颇具中国风的岗亭,它们将中国的秀气与苏联的粗犷进行了完美的融合。
我更喜欢武昌火车站颇显楚国风采的外形,那一带是个堵点,不过这也使我有充分的机会进行观摩。那方形的屋檐尽是利落的直线,宽大地展开,与一般四角翘起的古建筑相比显得更大气。火车站周围还有一面金属质地的装饰,上面印刻着《离骚》。一座车站,兼具霸王气概与文人情怀,这比北京人在火车站上搭“瓜皮帽”赎罪要智慧得多。
也许你觉得我的“汉味”不够接地气,可请你想一想,“伦敦味”是绅士,“巴黎”味是浪漫,“耶路撒冷味”是厚重,那“汉味”是热干面说得过去吗?“汉味”是几句“汉骂”又说得过去吗?人们把“味”一味地理解为“土气”、“地气”是不理智的。一座城的“味”,应是这座城的底蕴和市民的整体素质。在你处事时,品一品这座城的味看看你是否对得起这方孕育众多人才和伟大工程的水土。相信再过数十年,人们对“汉味”会是另一种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