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我与父亲的关系平淡如水。没有过多的恶言相向,却也没有多少感人肺腑的温馨故事。我和他的交往仅仅局限于过年时他几天难得的假期和数月才一次的电话交流。所以很多次我都拒绝在别人面前提到我的父亲,因为在我看来,他的确不够爱我,乃至于在我逆叛的青春年华里,对他有了一种名唤憎恶的情感。
三年前,爷爷因哮喘病身亡。父亲从厂里请了假赶回来奔丧,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归他一个人料理,连续三天没有睡过一次觉,没有吃过一顿饱饭。说实话,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心力交瘁的模样,头发凌乱却完全没有时间打理,眼窝深陷,可从头到尾他却从没喊过一声累。
爷爷入殓那天,父亲抱着爷爷的遗像偷偷地流了泪,肩膀止不住的在颤抖。我想,父亲其实已是万分悲痛的,只是他要面子,碍于男儿有泪不轻弹,有苦不轻诉的本性,才将那份锥心的疼痛潜入心底,用泪水与无声的哭泣表达对爷爷无限的悼念与哀思。
爷爷死在冬天,天气出奇的冷。没过多久,我的手和脚上便长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冻疮。父亲看着我红肿的手和已经开始流脓的脚,顶着严寒的天气跑到药店抱回一大包治冻疮的药,揣在怀里,脸已冻得通红,拉着我的手就开始往上抹。他的动作分外小心,似是轻轻拂过,可被火烤热的药不一会儿便有了药性,被涂抹过的地方奇痒无比,父亲就替我轻轻地挠,一下一下抚平了我内心因痒而生的烦闷与多年来对他所积兑的怨恨。
连续几天,父亲都是一如既往为我轻轻地上药,然后抱着我的脚放在火边烤,一言不发,可不难看出他的脸上有我不曾看到过的温柔。
等到最后一次替我上药,他才开口道“我小时候就是被冻疮折磨得睡不着觉疼得打滚,我不想让你也受这种苦”。其实,在此之前我的冻疮已经好得差不多,可父亲仍是要坚持再抹几天药。听到父亲这样说,我不免热泪盈眶。原来父亲一直都爱我,只是他不善于表达,才将这份爱深藏于心底,对我好,尽他的全部所能。
我想我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虽不擅言辞,却将对我的爱渗透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而在此之前,我竟多次认为他不爱我,多次为此黯然神伤。那么如今,我是该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并且深感幸福了。
如果有下辈子,我想我会选择继续做他的女儿,好好爱他,也尽我全部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