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风沙口,我便金樽清酒;残霞卷叶巷,我便独画星辰辽岸。
——题记
我经常想一片星空,我坐在高楼上的扶手上,视野无极,灯火通明,风絮语,虫微鸣,偶尔升起灯盏,星星点点,忽而笛声,缱绻了我的幽谷长梦。这大概是我心中那片净土,无人可见,无人可撼动,无人可评价。它完完全全属于我,我连申请专利的钱都不用付,没有人可以夺去它,它为我而存在,也会随着我的灭逝而消殆。
我的七彩悬梦,美得不可方物,遥得无人企及,我如此固执地去塑造它,成全它,即便无人可与我共赏也不顾,在樵夫看棋海迁山移的万古川流中,我心有一隅,宁静深远。别人不明白,而我却知道。因为什么呢?我知道的。因为我喜欢它的存在。它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它是我的伊甸园,是我的乌托邦,是我为生活迷茫疑惑时一方小小净净的永恒天地。你看哪,风吹不到那高楼的逶迤,雨蚀不了那扶手的红漆,黑夜暗淡不了冥冥灯火,泪水冲不破杳杳笛扬。
当我沉思时,想它时,我不为他人的言语左右,别人的诚意赞美、衷心祝福、冷嘲热讽、隔阂质疑都淡化在了脚下的土地。我不必在意自己的言行给自己带来什么后果,担心高考以后的路,为未来而担心受怕,我都大可不必。我专心地埋头于自己喜欢的世界,填补我的“在水一方”的油彩,在堆积如山的日子里忙里偷闲,幻想与实践。
于是,心角的花开了,在梦里;花瓣拥吻着回忆,抚着记忆决堤。灿烂的午后,我也曾揣欢喜。我欲饮青春的春醪,欲掀心房的盖头,欲赴往后余生的生死场;我欲酹酒,欲醉月,欲酿出霸王别曲的悲壮;我欲上一趟岁月的战场,我欲赢一湾寒莹,我欲垄断夏日晚霞,将那斑斓的记忆,全部倾入我的行囊。
然后白驹过隙,少年成人。
当我也到了二十几岁的好年纪,我会尝试更多没做过的事情,去打破自己的胆,闯破保守准则,认真地做喜欢的事,好好认识这世界。当我到了三十几岁,我也要结识一堆中年妇女友,天天散步,串门畅谈。最好都是同学,掌握彼此永远的把柄。再老一点,要更懂得赚钱,去旅游,开书店,支持同性恋,去年少时爱恋的湘江与长白山,乘翅飞扬的,仿佛我从未老去,也从未拘泥。再再老去,我要跟上时代,和后辈们学习各大电子产品,继续追年少时彻夜沉迷的小说,听着曾爱过与后来爱上的歌曲。我要教育后辈不可以死读书,读死书,要像我一样,成天驾着自行车乘风破浪,做一个“无良老年”。
那如果未来没有如期而至呢?如果哪天,假设在未高考前,我父母破产了,或者在未来的某一天,我被一名“失足中年”挟持并撕票了,又或者伊斯兰国恐怖分子终于觊觎起湛江海鲜,采用地毯式扫荡将未毕业的我从母校轰了出来……
谁知道呢。
浮世三千,斗转乾坤。我想,就算如今幻想的并未实现又怎么样,就算生活在幸福开始前便结束了又怎么样,罗曼罗兰说:“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看来我也是英雄了。
没有人可以完美的度过一生,天地残缺方有褶皱,褶皱有方而生奇峰幽谷,人总不能在慰藉自己伤痕中度过,不是吗?
所以,我大大方方地去喜欢自己的生活。我喜欢它破财时的样子,喜欢它盛放时的样子,喜欢它的千疮百孔,也喜欢它的藏素含脩。我从沙砾中一眼发现了珍珠,如同我在平淡无奇的日子里,一下爱上它的细水长流。
胜负输赢,得失泰否,化灰风起似蝶迤逦。流年亹亹,捕风捉影,少年屐履,翩鸿翻起白袖里。风倦茶凉,树老天荒,浮萍人生如若南柯一梦。空欢喜如何,白双鬓如何,朱颜离镜,名利淡场又如何?我曾邀风请月,也曾怒马鲜衣;曾踏进世俗是非,也曾堕落彷徨。我的眼落过泪,却也见过灿烂千阳;我的手结过痂,却也攀过残垣断崖;我爱的人先我而去,我的王国卷进岁月洪荒,可我不怕。因为我知道,这向死而生的年华,终会慢慢地,慢慢地,填进我本腐朽的躯壳,埋进我虚无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