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明威在《太阳照常升起》的序言中曾说,这世界大多数人都在迷茫,我们安慰自己,只因为那里,或许有个上帝,端坐天堂。
温暖不是他人给予,它永远拜自己所赐。有时,人心一瞬间细微的感动、热忱和喜悦就能带来一片坚定而强烈的日光。在那一瞬,由自身带来的稳定持久的温暖足以与整个世界的寂寞虚无相抗衡。当斯科特跋涉于南极风雪,当三毛浪迹在撒哈拉沙漠,当波德莱尔在不幸中游吟着动人的诗句,当王阳明在死前疾呼:我心光明,夫复何求时,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似乎变得无足轻重,生命的光源在此刻绽放出最绚烂的光亮。正是这点点跃动的希望与光亮,让我们始终相信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源,不在于外物好坏,环境优劣,而在于心灵超脱凡俗的乐趣。因此宇宙中的其他生物纵使能以千百倍的力量毁灭人类,而人类的秉性依然高贵的存在,这力量来源于人本身追求温暖的情感诉求,来源于人赤子之心的权利和散发温暖的自觉。
心中有个温暖的小屋,世界再大的风浪也就丝毫不能削减内心的甜蜜。在《当幸福来敲门》中,父亲曾对孩子说:“你要尽全力守护你的梦想。那些嘲笑你梦想的人,他们必定会失败,他们想把你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我坚信,只要我心中有梦想,我就会与众不同,你也是。”人的经历、命运,都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内心行为的支配。内心的信念输给外部的困难,就会产生挫败感。而成为自己最稳定可靠的光源,就永远不会轻易地放弃生活与生命。“捧得金樽酹江月,一醉方休桃源外”,竹林七贤在世事纷扰中安顿着内心,把生活过成了诗,在琴棋书画中修成了自我;“秋风渐渐凉,木叶次第黄。闭门读闲书,任人到处忙”老树的乱世绘本讲述着他的闲趣。无论人来人往,是否人走茶凉,都从不失落对世界的爱与渴望。没有一颗心会因为追求幸福和梦想而受到伤害。只要心之所向,哪怕翻越万水千山,也终会抵达。这种带来内心安定从容的情感,我称其为“个人境界的温暖”。
而中国历史上曾出现过这样一批人:陈独秀、钱玄同、蔡元培、刘半农……他们指点江山,挥斥方遒;激扬文字,锐意进取;少而有志,胸襟博大。他们,是一百年前新文化运动的领袖,是五四精神的代言。在国民性的改造迫在眉睫时,他们选择独立思考的位置,争取自由辩论的平台,回到坚持自家理念而充分表达的状态,尽管自身的安危不能保全,尽管意识形态的矛盾和对立深刻影响着中国面对光明的抉择,他们依然用青春的担当,中年的求索,暮年的沉思,以慷慨包容的心肠,从现实中反思,汲取生命深处的温暖,以或学者,或斗士的身份和梦想为时代镀上思想者的光芒。正是由于他们大无畏的心肠,中国近代的学术局面才不至于颓而废之。他们终其一生用尽所学给自己,给他人,给社会以温暖。这是温暖更广阔的意义,来源于自身,却不仅服务于个人,我称其为“天地境界的温暖”。
将身心安置在最好的位置,就是温暖。有一种温暖,不需靠别人赠予,也不必从外界汲取,它就隐藏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在终其一生与外物的抗衡中始终坚定着张扬而自信的自我;在我们耳畔不断地呢喃着:心有大海,哪里都可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心有暖阳,即使身陷最苦难的寒冷,依然可以绽放最馥郁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