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这是我的罪过。”
鲁迅先生是很少将自己的灵魂展示于公众视野的,而在《野草》里,他真正将他的灵魂解剖,直视自己鲜血淋漓,被刀枪战火侵蚀后的身体。先生的文字总是萧瑟而有张力,这也是我十分喜爱他的原因。是的,我们从小就在先生的教育下长大,那是一股永不停息的力量。
正如他在《希望》里所说,“我的心也曾充满过血腥的歌声:血和铁,火焰和毒,恢复和报仇。”即使是在风筝这样一篇暮年惋惜的文章里,我都能从他的言语里得到“玩具是儿童的天使”的劝告,以至于让我想到那一代的长辈们是否“封建”不懂礼教,死板而不知其所以然地扼杀孩童的天性呢?先生素是不爱让青年人看见他如此压抑的文字的,沉思之后,或许只有在肃杀寒冬里对家乡十分挂念,对小兄弟的歉意和懊悔,如此罢了。
而《好的故事》里我看见了先生常常出现的影子,他描述所谓“美的人美的事”,并没有用多富丽堂皇的词藻,但却“永是生动”,俭朴而分明地让人惬意。而这样的桃源之美,却在“正要凝视时”,一切都凌乱。那是他内心里至美的人间色,我真正感受到先生的彷徨,而他愿意舍弃一切去追回。此刻我才顿悟,这“美好”与现实相悖,而他恰只能在那现实里,在如此“昏沉的夜”,昏沉的社会。即使他追随的只剩下那“一点碎影”,但那“碎影”,映射的是真正理想的人间——“大道之行,天下为公。”所以他奋起而取笔,在昏沉的夜里化笔成戟。
他说,他是朔方的雪,孤独,永远如粉如沙绝不粘连。他不像暖国的雪,滋润美艳。他总是凛冽的。是的,凛冽,但他也包藏火焰,灿灿圣光,蓬勃升腾,光照耀他,他便成了光。他是雨的精魂,凛冽而润泽这片大地。
像朔方的雪,他的心格外寂寞。在暗夜里又有多少像《立论》里一样的人,而他的希望以至于几乎变为绝望。青年在先生眼里似乎布满冷气,发不出一点光来。而迟暮的他写下《希望》,是对旧社会的献礼,而不是对新世界的先声。他徘徊在绝望与希望之间,迷茫中顿悟,暗夜并不是永远的,这个时代的青年也并无那么消沉。“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于是他“以身肉搏”,隐没与黑暗中,选择燃烧自己,成为那唯一的炬火,他如此照亮这个时代,也告诉我们青年要成为光,要照耀这个时代。
先生说:“这是我的罪过。”他至始至终都在为中国青年挽回生机,“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而当代的部分青年委实如地面的野草,占据养分,不生乔木,让这个世界之林无一丝生气。他《彷徨》,他《呐喊》,叫醒沉睡的世界。“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先生总是在操心这个冥顽不灵的社会,用文字作为“武器”向来是他一成不变的挽救方式。
多少年后的今天也是如此,新时代青年永远是社会的命脉。旧时代有鲁迅先生这样的守望者洞察社会的黑暗,才让新时代不乏像他一样的引领者。我们读鲁迅先生的文章,是为了在这样的新时代里不必活出旧社会的毫无生气与希望。在他的笔下,永远不限于青年,社会人都应如此,才不会让先生这样的人“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只要还有社会,他的文字就永远不会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