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天灾难知道,总有粥饭共与餐。——题记
清早时小锅里熬着白粥,炉子上生着不紧不慢的文火,在端锅的一瞬映出橘黄的暖光,与初升的红日融在一起,似乎能将一个冬天的病气照散。
湖北的早点一向丰盛,锅盔面窝绿豆汤,馄炖米粉糯米糍,晓喻全国的热干面更是经典,可惜因为疫情的缘故至今看不见平日里翻滚着热气的早餐铺子,甚至连买菜这种日常小事也变得艰难。我咽下最后一口粥时倏然觉得有些遗憾,站起身后又不由多了几分憧憬——
清晨的阳光倾斜如初,熟悉的味道也一定会恢复如初。
正在草稿纸上演算数学题的时候,有隔壁家的二胡声穿窗掀帘而来。
那家的阿婆来敲门,奶奶隔着门缝递出去一把粉丝,那是为了炖鸡汤给回老家的孙女喝的。
隔不断的人情味煮进鸡汤里。黄泥瓦罐“咕咕”地响,有受惊了的鸟飞入蓝湛湛的天际,在病痛作邻的生活中显出别样的生机。
爷爷扇着扇子炖牛肉赶烟气,他的脸上挂着认真的神采:“这个有营养!”
我转过身时被端着果盘的母亲塞了一口苹果,然后听她道:“爸,吃水果。”
奶奶站在我们身后,她在跟大舅伯打电话,絮絮叨叨地。她面前烟火柔和,迷迷蒙蒙中尚可窥见世界与时光的轮廓。
午后的阳光再一次倾斜,我偷得浮生半日闲,身边正好有花盛开。
在以为绝望的病疫之间,人间正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无数的人依然热爱生活,用平凡的一粥一饭,表达对国家的信任和对生活的尊重。
奶奶倚着摇椅织毛衣,爷爷架着副老花镜沉迷于金庸,正跟我讲“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寥寥几句闲话引到了远亲中一位做护士的表姨身上,说她竟过了除夕就忙得回不了几次家。话题转移到了现实的疫情,谈起救援的队伍,谈起火神山雷神山,谈起在病床间奋战的医者,谈起八十挂帅的钟南山院士,谈起五九六零年的大饥荒,谈起零三年的非典……家国天下,一座城市与其中的老百姓一同呼吸。
奶奶停了手走出去,爷爷喃喃重复着“为国为民”那句,又扎进金庸的世界里。
老人家所理解的为国为民,于现在就是医者仁心,救国救民。
随着开门和关门的声响,奶奶端了碟包子放在我们面前,说是爷爷的二弟送来的。
白胖的包子捏了重重叠叠的褶子,一口咬出的陷料里似乎还可品味出即使身在危难仍执着活着的普通人的热忱和兄弟间同气连枝的温情。
人们用三餐粥饭来敬畏着生活与生命,为一餐一饭四邻奔走。他们目送着家里的孩子走上那没有硝烟的战场,在他们的背囊食盒里装下关心、温柔与无声的支持。
寒夜已至,家里架着火锅煮萝卜,家里人家长里短地说着话,在未散的白雾中,我嗅到了家家户户的饭菜香。
虽然是有些单调简陋的饭菜,却将患难与共的真情埋进油盐酱醋与白米清粥,那就是人间至甘至美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