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冷风肆无忌惮地刮着,把万物吹向了沉睡,就连平日里茂盛壮大的黄角树也向冬屈服了,带着几片摇摇欲坠的叶子一起昏睡过去。这样的冬,充斥着寒冷,让人只想待在原地,无法前行;这样的冬,没有大雪漫天,让人浮想联翩,只得继续前进;这样的冬,满目苍凉,让四周没了生气。即使冬是这样,但在再寒冷的冬里也还是会有让你感到温暖的人和物。
我家在一个小小的镇子旁,镇子虽小,但每一到赶集的日子,就能展现出“大城市的风范”,尤其在春节时期,更是人满为患。冰凉的冷风统治了这里的春节,但却不能阻挡人们的热情。镇上的房屋和街道交错着,家家户户都上了彩灯,在夜晚喧闹着、闪烁着。我们与那无情的冬作着对抗,只为让冬季不再只是寒冷的。
外婆,一身布衣,一头白鬓。我与外婆非常亲,外婆就像一颗定海神针,遇到任何事,有外婆在就不会感受到害怕和无助。春节,是外婆大显身手的时间。到年前的赶集这天,外婆领着我去镇上置办一些年货,比如说对联、大红福字、门神和灶的纸画。这些是用来祈求平安和风调雨顺的,也可用来装点房子,营造出过年红红火火的气氛,更是为迎接亲人回家。经过外婆的手,房子瞬间就换代升级,本来黯淡无光的空房变成了充满喜庆的暖屋。在春节必做的几件事中,当称压轴角色的就是制作腊肉了,我俩用一下午的时间来熏制腊肉。把家里留有的糠面、小木屑搬出来,再加上找来的柏树叶就开始熏烤。守着,直到白肉变成一块块带着柏叶香的熏肉。一阵风吹过,我似乎感受到的不是瑟瑟冷风,而是一股淡淡的清香。经过一段时间的风晾,它升级成为让人垂涎欲滴的腊肉。它们被外婆整齐地排列在灶屋的墙钉上,不时会滴下油脂,在案板上留下时间的印迹。我家的小狗对这些大肉片十分感兴趣,路过就会停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过了一会儿就独自起身离开,满脸可怜,我猜它的内心是无奈的,想吃却够不着。外婆偶尔会煮上几块腊肉,我特别爱吃外婆做的蒜叶炒腊肉。每次遇见外婆正在煮腊肉时,我就会飞奔到地里摘些蒜叶回来,嬉笑着脸说:“外婆,今天又炒蒜叶腊肉嘛!”然后外婆对我说:“要得,乖孙女要吃,外婆就给你炒。”不一会儿,一盘蒜叶腊肉就香喷喷地登场了。有时我会偷偷地去喂小狗一小块,我拿着腊肉在它眼前晃来晃去,它的小脑袋带着一串眼珠子跟着晃,非常滑稽。它吃了以后乐津津的,我也会满脸油渣子的咧嘴大笑。吃着腊肉,我望向窗外,隐约感受到冬季的冷意正在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嘴里腊肉的热和。我想,冬天可少不了这种腊肉,少不了外婆的爱意。
年底,期盼了很久的父母终于回家,在家大概会待十几天。我发现,外婆的心情在这段时间里不由地就很好,我问她为什么,她就说:“过节嘛,心情自然就好。”我想,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原因吧。每次父母回家,外婆就会给他们多煮一些腊肉,父母也格外喜欢吃外婆做的腊肉。等到他们要走时,外婆则会把一大捆裹着报纸的腊肉塞进他们的行李箱,尽管他们再三推辞,说要不了这么多,但最终还是会妥协。这次过年,爸妈给外婆带了一件素色的棉衣,素色是外婆喜欢的颜色。这件棉衣,穿在身上不仅身子暖,心也暖。腊肉,正是有了这一思念之味掺在其中才会如此美味;冬季,正是有了这一思念之暖添在其中才能如此温暖。
年三十,在寒冷的冬季早晨,外婆就和母亲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她们在厨房和客厅间穿梭,两个人“人来人往”,手中端着菜篮、掂着肉、拿着鱼,而最显眼的还是那块腊肉。我在一旁坐着,站着,转着,期待着今夜,今夜的年夜饭注定是丰盛的一餐。终于,年夜饭按时开饭,一张小小的四方桌上,有鸡丁、鱼肉、青菜、冬瓜白骨汤,这些就好像只是陪衬,光芒只打在最中间的这盘腊肉上。电视里放着春晚,窗外绽放着烟花,就是这样,我们吃着、说着、笑着。父亲往我碗里添了一块腊肉,我也往他们三个人的碗里添了一块。一家四口,外婆、爸爸、妈妈、我,一起围在桌边,一盘腊肉冒着热气,炉子旁,暖意不仅沁上肌肤,更是透入心中。
时间一年年地逝去,外婆的鬓发越来越花白,行动也越来越缓慢,这一生,她为我们付出了太多。父母原本年轻的脸庞,现已布上皱纹,刻上岁月的痕迹。在寒冷的冬季,你们守护了我,每一块腊肉,每一次相聚,你们都让再寒冷的冬季也有暖意。外婆,爸妈,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们,我只想让每一个与你们度过的冬季都充满美好,都是前行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