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
——题记
我们常常会对某些味道念念不忘,这些味道在你的记忆里盘旋成长,渗进你的骨髓,随年华流转,躺在心底依然熠熠生辉。想起这些味道的时候,想到的更多是沉浸在味道中的自己,以及绵延在味道底蕴中的——文化……
“纤手搓来玉数寻,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无轻重,压扁佳人缠臂金。”初唐大臣苏味道的后人——苏东坡,不仅妙笔生花词成百篇,而且对于味道也情有独钟。一道一提名字就令人食指大动的名菜——东坡肉,相传就是苏东坡所创。“漫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他自美。每日起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苏东坡对于饮食的描写往往皆臻奇妙,原因就是他在品尝食物时尝到的不仅是入口的滋味,还有淌入心间的味道文化。这些文化浸染着当地独有的地理环境和人文风俗,成为当地人味蕾上的一种独特记忆。
山西人与面食的渊源已久,可谓无面不成欢。麦饭——一种在晋南流传久远的面食,成为我对家乡风物的特殊怀念。几乎在村子里的家家户户都会将它在节日时端上饭桌,作为庆新的食物。小时候我最爱看奶奶将一大盆面团倒在案板上,用手反复揉搓,让面团渐渐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再擀成一张大面饼,切条,班上玉米面以防粘连,整齐地码在案上。切成薄片的五花肉在经过盐、酱油、花椒的腌制后变成了诱人的糖红色,再和下锅煮好的面条搅拌后上火猛蒸。炉膛里的干柴噼里啪啦响着,一帮小馋鬼就守在灶边,只等到锅沿边冒出丝丝缕缕的白汽,裹挟了阵阵麦香味扑面而来,便央求奶奶拿下蒸笼,迫不及待的品尝刚出锅的美食。
刚蒸出来的麦饭蓬松香软,每一根面条上都均匀的沾着米花,肉片上闪着的油光盈盈润泽。用筷子挑一碗出来,淋上麻油蒜酱,带着麦子的醇香,每一口都是味蕾的狂欢。这种味道直达心底,氤氲成一种平实的幸福。倘若正值正月里,家家户户都飘出麦饭的香味,混着家门口点燃的松枝味,夹着红红火火的鞭炮声,掺着家长里短的闲唠声,年饭热闹开幕。纵使鸡鸭鱼肉满桌,却依然少不了那道已经在大家记忆里生根的麦饭。一大盆麦饭上桌,透过蒸腾的雾气看见全家老少舒展的笑颜。这一刻,团圆的幸福,美好的期许,都化成了碗中最朴实的美味。而这一刻,也必将带着这种味道埋在心灵深处。不论到了哪里,这种家乡味都会牵着你和那片家乡土,带着割舍不断的亲情……
文化不只有字字珠玑的诗词,也不只有笔墨丹青的卷轴,也不只有千回百啭的乐曲……味道,作为文化的一种,也可以美得这样具体,这样朴实,这样深刻。它所拥有的,不只是对味觉的冲击,更激荡着对心中情感的共鸣。舌尖上的文化,像一支漂浮着的旋律,在一代代中国人的心中传唱了千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