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时,没有你我;昔时,没有灯红酒绿;昔时,没有繁杂的世俗纷扰,昔时,它就在那,万物初醒。
那树静静地望着,静静地望着,望穿细水长流,染绿了整个年华。
曾经,没有道路,没有人流匆匆,那树也只是半人高的小苗,它与树下打闹的孩儿一同长大——看着一张张青涩的脸庞渐生苍老,也看着数不清的年轮一圈一圈爬上心头,堆积成数不清的沧桑。
当孩子们成了家,小苗也长成了参天大树,孩子们开始带着他们的孩子在树下歇息,乘凉,从不必顾忌车水马龙,从不用匆忙赶路,只是走累了,便歇息,与故人亲昵寒暄,直到日落微凉,便浅笑,挥手,走向各自的方向。那树一言不发,沉默地守护着岁月静好。
偶闻鸟鸣清脆地划开凄清,便心生几分柔软情愫,望着前方的绿荫,望着天,望着云卷云舒,心中涌上难以抑制的欢喜。少妇轻撩被风拂乱的发丝,缓缓起身,回到了青石瓦的老屋前。
炊烟袅袅升起,月色渐渐浓郁,榕树下的人儿各自离去。夜色阑珊,不必霓虹点染,只需月色洒下皎然,已是一番迷人画卷。夜未央,夜未央。
暮色四合,人们在屋檐下笑谈茶余饭后的小事时,鸟儿归了巢,轻轻落在树杈上,叶儿轻颤,抖落满地斑驳的树影。随着越来越多的鸟儿栖落,那树安然地怀着谁也猜不透的美梦,在梦中酣然静待明日晨光。
一天天过去了,先是石板路被浇上坚硬单调的灰白色水泥,填平了一点一点凹凸不平的心绪;然后是道边埋藏了无数故事的那半人高的草丛被利落地斩断;再是语气冰冷的人手持告示甩下几个字:“老房拆迁”,从此再也不见青石瓦屋有炊烟升起;甚至,连蓝天和月色都被无形的手扯烂,撕碎,弃入无边黑暗。
再一次走到那树下,望向前方,只剩下一片虚无。人们不禁放空:“那片天地呢?”自此,金属的汽车日渐拥挤,柔软的心被吞噬无几。榕树下再无人守望。“影响市容!”自命非凡的现代人冷冷抛出这般话,殊不知,那树下有一个世界,有一个时代美好的故事。
那树,终是归入了尘埃,徒留最后一声呻吟,便含着满眼泪光直愣愣地倒下了。四处都是围观叫好的看客,它痛心垂泪,却无人能解这悲歌。
“娒娒,外婆还小的时候,这里有一棵那样大的榕树,”老太太在面前的柏油马路上画出一个巨大的轮廓,“它比我的家更温暖。”孩子的瞳孔里空无一物,怔怔地看着外婆,难以理解她脸上堆满皱纹的笑容,难以理解外婆凝视着灰白色的柏油路,眼中却泛起彩色的泪。只是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新时代”,像是在听一个仅作笑料的童话。
可我分明记得,那树,是一个时代,一个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