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为上品,含蓄温厚,质朴而高贵;一为下品,浮夸艳俗,花哨却低劣。瓷如此,人亦然。瓷中窥人,泾渭亦分。
或许源于外貌协会的大行其道与公众视点的瞬息万变,一些人狂热追求外表惊艳,举止夸张,希望一朝成名天下知。网络时代,一个人出名只需十五分钟,于是便有无数芙蓉姐姐、庞麦郎上演天桥耍把戏式的闹剧,在观众的哄笑中,欣欣然搔首弄姿。殊不知,待逆行纲常、哗众取宠的喧嚣退潮,沙滩上残留的不过是审丑疲劳后令人不屑咀嚼的反感与无聊。
为何明知次品低劣,却仍有流水线在殷勤投产?因为成本低廉。为何明知镁光灯后虚浮的外衣掩不住空荡荡的内心世界,仍有无数年轻人前仆后继趋之若鹜?答案同样是成本低廉。网络写手无需十年一日的文学积淀便可日造万字,但高产不等同优质,廉价的付出只值廉价的回报。工业革命催生的大机器生产保证了海量商品惠及千家万户,但成功没有模版,臻品从不量产。红炉素烧精心焙制的青胎莹净,新开笔篆细密勾勒的纹饰玲珑。工匠时间与心血的灌注赋予她洗尽铅华后温润儒雅的气质,一尊瓷器更是一塑不朽的灵魂。
于是,我谨怀一颗敬畏之心仰望那温厚如瓷的美好人格。那是杨绛老人着《隐身衣》“避世事喧哗,陶陶然专心治学”的恬淡;那是“国母气质”缔造者马可珠海园林深居简出,用满载乡土风韵的作品诠释艺术体悟的真诚;那是爱丽丝•门罗面对诺奖之誉婉拒媒体采访,依旧用细腻笔触刻画主妇生活中点滴心事的朴素。当莫言缓缓道:“希望莫言热平息,文学热就此兴起”时,我分明听到,那是上品之瓷浑厚如钟,清越如筝的悠悠回响。
他们在人世间的姿态如深山幽谷中静默的脉石,他们留给世人的背影,如闲云般轻微疏淡。但他们是石,是火山石,沉静的外表下积蓄着奔流不息的岩浆;他们是云,是火烧云,内心世界里翻涌着绚丽夺目的色彩。因为深刻,所以耐得住寂寞;虽然沉静,但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展露锋芒,圭臬星经奥,虫篆丹青广。
有人说,世间万物大抵分为两类:一种是羽毛,艳丽巧饰;一种是化石,拙朴平凡。若干年后,仍会有人拾起当年的化石品味把玩,而没有人会青睐一片早已被时间朽蚀的残羽!
我愿做低调蕴藉的化石,由时间定义我的价值。
我愿做静美的上品之瓷,素心如玉,与光同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