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是很遥远的记忆了,苍老得像脱了牙的老人。只是时常在脑海中浮现,便觉得是有值得一提之处的了。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有点烦闷,便胡乱披了一件外衣出去了,沿着乡间的小路慢悠悠地走着。除了暗淡的夕阳,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萧条的枝干和杂乱枯槁的荒草。偶尔的一阵风,便使它们瑟瑟发抖。那凄凉的滋味自是不必提了。自此彻底折服于一边流逝一边变换姿态的时光了。
虽然这是养育我的村庄,可那时的她在我眼里竟是如此陌生,仿佛我只是一个旅人,不经意间涉足了凄凉的荒原。是的,我承受不住她突然的变化,更承受不住时间的重压。
记忆没有像流水一样涌来,可思绪却乱了阵脚慌乱得不知怎么办才好。
路旁的一根狗尾巴草被暗淡的太阳镀上了一层暗淡的光圈,即使这样,它也早已失去了绿的原色和原有的一点生命力,蜷曲着,仿佛只要轻轻一触,便会碎成灰黄的粉末。
在太阳下沉的方向,有一片杉树林,树林遮住了太阳的半张脸,她的光芒被掩了一部分,显得更加暗淡了。森林像镂空的怪物的影子,有零零落落的细碎的光从萧条的枝陌间漏出来,在前方干枯的水田上打下暗淡的光影。起起落落的远山仿佛又变绿了。在暗蓝的天幕下憔悴地静立着。有几户人家开了灯,伴着狗吠声闪烁着,于是我开始考虑要不要回家了。
继续向前走吧,徐徐的干瑟的秋风带着微凉的墨色,曾几何时,世界像这般静默,静默地等待下一个季节的到来。
山坡上的枯草参差不齐地摇晃着,看来没有了青草的柔顺,风也失去了耐心。有些冷,随手扣上了扣子,在那块熟悉的石头上抱膝而坐,天上已有稀落的星星了。正想数一下时,那股炊烟就那样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很突然地。在田野对面的土丘那边不紧不慢地出现了,看看方位是我们村呢,说不定是出自自家的烟囱呢。她由浓变淡,轻轻绕绕地向天空的方向升腾,继而在还未到达天空的地方突然消失,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不是还有烟从我看不见的源头涌出来吗?也许是她在升腾的过程中耗费了体力,于是她变淡了,淡得像空气了,便融入了空气同样成为我的眼所不能捕捉的了,而烟还是源源不断地涌出,接连不断的消失,想来,人的拖沓冗长的思绪也不过如此,混沌模糊,轻盈地踮起脚尖,在某个你看不到的空间隐遁,然后又因为一把轻烟,一段年华,扛不过纷扰的此生。
在这年这月这日遇见一股青烟,或许来自自家门庭盘旋于暗蓝的天空下,于是我成了一个朝圣者,在他国荒芜的阡陌里,终于见到了佛塔的尖顶,所有的那些能用省略号代替的情感,也变得云淡风轻了。
不觉间,天色变暗了,那股青烟在暗蓝的天幕下渐渐变细,我急不可耐的站起身,向家的方向走去,好寻那烟的源头。突然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听,那是奶奶,在喊我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