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没有留下鸟的痕迹,而我的心已飞过。”
当浓丽的胭脂在天幕上抹开时,万物皆已映于眼中了。四周飞蜂舞蝶早已散去,轻风徐来,催花入梦,来时争妍竞艳之象仿佛沉入了重重暮霭,惟有杨柳依旧,挥着长长的水袖般的枝条儿,目送我逐渐远去。
隔壁的阿婆年轻时是个伶人,唱小花旦红了半边天。偶尔看见她坐在天台上,四周是刚洗过晾起来的白床单,就这么咿咿呀呀地唱起了一小段《金缕衣》:“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扬起的床单遮住阿婆,然而透过床单露出来的隐隐轮廓,却和这几将穿云裂石的哀婉歌声一起,还原出当年在戏台上掷果盈车的那位二八少女。
岁月没有留下我经过的痕迹,而我的心已留下岁月。
踏三千三百级青石阶进寺上香。佛曰:渡三生三世,去世间七苦,破八分执念。誊一篇佛经,饮一杯苦茶,别过住持,就此下山。一路清明一片,空无一人。抬头回望时,层层青石砌下山林间,树合环绕,屹然不动。闻得晨钟暮鼓,惊飞寒鸦一片,一如来时,未曾留痕。
诗人说:“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多年以前那个叫徐志摩的英俊男子,去往遥远的异乡,站在古老的康桥之上,豪放挥洒,恣意率真。与和同样才华横溢的恋人畅谈文学。那时他风华正貌,鲜活怒放。日后他与刻骨铭心的初恋分道扬镳之后,他再次走上康桥。康桥下多年如一日的曼妙柔波,倒映着斑斓星辉,圈圈涟漪追逐着丛丛水草,年轻诗人苍老的心,又因这永恒的、未变的康桥而泛活了,它要诗人向青草更青处漫溯,在星辉斑斓里放歌。这悄悄的、沉默的康桥夏夜,早已遗忘年轻学子的模样,却成为诗人最温柔的回忆。
再珍贵的东西,都有失去的那一天;再爱的人,都有远走的那一刻;再纯真的情意,都有淡忘的那一时。
你无须在它们身上留下痕迹。你休将它们刻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