滃蒙的云气散尽,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打在我的肩头,那里是柔软稀疏的软毛,羽毛还未坚强,双臂还未硬实。可我不能等待,我要飞,飞到阳光出现的起点,与太阳并肩;我要高,高到天的顶点,与白云齐舞。
作为一只鹰,我出生在高崖之巅,出生一刻眼前便是太阳那赤金色的光芒,父母宽厚的羽翼也无法遮挡的是太阳在湛蓝天空中洒下的光芒。多么明亮,多么有力,多么辉煌!我要触碰蓝天,要亲吻太阳!伸长脖颈;张开尖利的喙,甚至腾开柔弱的翅膀,我仍旧只能远远看着,双目被刺的生疼,我怎离得开目光!
我要更强壮,挥动巨大的翅膀。在兄弟姐妹们还在巢中待哺,戏闹时,在周围是欢笑与轻松的鸣叫时,我用并不充盈的羽翼支撑着,站起来,又跌倒,视线永恒稳固着的,是一轮金黄与火红,和着刺目的光。我要更巨大的翅膀,給我更强劲的动力。我看到过枝丫下的雏莺乳燕,细小柔弱的双翅如何支撑得起千丈高的飞翔,所以我未曾见到麻雀飞到高峰,又何尝碰到太阳。我要更锋利尖锐的利爪,将趾爪的肉垫磨破仍不停下,我看得到,没有尖利的矛,如何成为强者!
日子一天天过去,身边的兄弟姐妹也有了充盈的羽翼。这天,太阳照旧挂着,一切看起来明媚如初,空气中的燥热稍减,各处散发着令人紧张的肃杀之气,也许到了历炼的时候,邻树的伙伴也在前些日子陆续飞上高空,在我身边盘旋。
一声尖利有力的鸣叫后,身边的兄弟姐妹一个接一个被推下,空气中灰尘的阴影弥漫,灰色,白色的绒羽落下在我周围飞舞。先是一声尖锐凄绝的鸣叫,似是绝望与惊恐的呼喊。我震颤,惊悚,望向父母,他们目光如炬并不为所动,双目紧盯着那个渺小柔弱并急速下坠的身影,我伸出双翅希望拉住他们,可自由落体的身影距我愈发遥远,教我如何抓得住。
渐渐凄绝的鸣叫似乎愈来愈远,高山之下,白云拦腰截断了山巅,兄弟姐妹的身影坠入白云之下,我也绝望了。
……
忽然一声刺耳兴奋的鸣叫冲上云霄,紧随声音之后一个强有力的声影直冲出云层,是他们!并不熟练地挥动着翅膀却有着离玄弦之箭一般速度与力量,直冲向太阳的方向,并不回头也并不留恋,有了力量,孤独的鹰要学会自己飞翔。
我看到它们锐利的双眸满是坚韧与勇敢没有留恋,尖利的目光在我面前一闪而过,便消失在天际,令我搜寻又怎也寻不到。
身边的兄弟姐妹一个个坠落好直冲天边,像一支支发射的利箭没有回头。但是也有个个熟悉的身影直坠下落却没有在我期待的目光中化身利箭。我不敢看,或许白云之下已是他们无法逾越的鸿沟。
到我了,我瞪大双眼,没有恐惧,满是期许,我紧盯着太阳,那是追求了许久终于要出道的希望。
身体一阵轻盈,我浮在云端。我尽力挥动翅膀却意外的沉重,眼中旭日的阳光竟距我愈发遥远。我叹气,不可避免的,我也坠落云层之下,更糟糕的是,卡在山间的树枝上,我才得以停止下坠,如此沉重的身躯叫我怎也飞不上青天。
小心翼翼,我趴在枝头缓缓移动着,爬到地面上,双翅折断已是伤痕累累。纵使我不愿看到,身边是未能飞起的同伴们们,仍旧睁开的双眼已被绝望弥散布满。在这个山谷,没有鹰会降落在这里,被烟尘遮盖,不见天日。
除了偶尔一闪而过的灰雀,这里毫无生机,也许那日我就该坠落在这深谷不再醒来。心灰意冷的我垂低了头颅,想到了放弃,也许在这里,像一只野鸡一样食衣无忧。
“可你曾多渴望飞翔”。
这是我到达这里听到的第一句话,我惊的四处张望,四处寻不到生源,山谷中寂静如初,我抖落羽毛上的灰尘,扑打久久不动的羽翼,他们已柔弱破旧,毫无利刃般的风姿。
是啊,我多渴望飞翔!就此放弃我将永远触不到太阳,灼目的阳光,难道将永久被山谷遮挡?
我振翅,不过三米的高度真令一只鹰丢脸,我当然不愿就此满足!风吹过,雨打来,双翼又尖利如初,翅膀下结实的肌肉是巨大的羽翼不再沉重。
我一次次跌倒,血红侵染翅膀,可那又如何,相比漆黑无用的双翅,我宁愿要鲜红如焰的羽翼!
我曾撞击在石块上,尖利的石块压断我的翅骨,新生的鲜血却让它们更加有力;我曾坠落深渊,涌动的激流把我冲击在河底,清凉的水流却让我的双目更澄澈透明;我曾重重坠落沙地,坚硬的沙粒硌伤脊背,升腾的烟尘令我成长得更加坚韧。
终于又是一天,云气飘散,久违的阳光在云翅上泻散。温暖,激昂,令人振奋。我张开巨大如火的双翅,搅动寂静的山谷,趾爪下的土地迅速卷起尘土漩涡,一阵尖利的嘶鸣,我感到浑身充满力量。
一飞冲天,穿越云层,穿越云霄,清澈炙热的双眼只看到太阳,轻挥翅膀,已不再是鹰般的漆黑油亮,上面布满尘埃土,被鲜血染红。
澄清的江面上映出我的倒影,俯视江面,一团火红如炬,赤色的辉煌正是我!
兴奋地直冲向太阳,阳光也不再炽热,我听到稚嫩的小鹰说:“那是鹓鷕吧,传说里最接近凤凰的鸟,看它有力又红火的翅膀。”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姐妹的声音:“不,他跟你我一样,是一只鹰,一只曾坠落山谷的鹰。”
……
双目紧盯着太阳,没有留恋,我只听到,也许我曾是一只鸷鸟,也许我本是鹓鷕,
可如今,浴火重生,我便是凤凰!
振翅便启航,我只要飞。
便触得到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