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2021-10-17 15:17:40
逃离

逃离

卷子翻动的声音,笔掉落在桌子上的声音,收拾书包的声音,碎碎耳语的声音,老师讲课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她停下手中的笔,在这一片声音中抬起头,望向在讲台上唾沫横飞的物理老师,他在讲着她听不懂的物理公式,讲着一个她不想了解的世界。她又看了一眼自己几乎空白的答题卡,又重新埋下头。

昨天班主任找她谈话,她频频点头,却没听进一句话。

当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她写下了最后一个句号。欢呼声,喊叫声,桌椅碰撞声,塑料瓶在地上滚来滚去声,关门声,全部冲进她的耳朵。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个被她看了无数遍的时钟,哦,是放学了,难怪呢。

她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看着眼前由她亲手创造的世界,最顶行写着两个字,逃离。她太想逃离了,虽然她也不知道她要逃离什么。

能逃到哪里去?

她把自己的桌子清了清,背上书包,回家。她笑着跟在路上的每一位同学和家长打招呼,只是那笑容在下一秒便消失不见了。

她随着人流走到公交车站,看着与她穿着同样校服低头看手机的、戴耳机听歌的、谈笑的、喝饮料的、大声说话的,最后她还是看向了地面。

一阵热浪袭来,汽车刹车的声音有些刺耳,她抬头看了看公交牌号,正是直达家门口的那一趟。只是她没有动,只因为她觉得这车厢像一个沙丁鱼罐头,里面的人因为惯性左右摇晃,挤压到别人身上,表情麻木的望着前方。她甚至可以看到那个拉着吊环的男人鼻尖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跟她穿着同样校服的人往车门挤着,拼命想把自己往里塞,她感到惊讶,这样的`车厢竟还能上人,她感觉那车里的人都扭曲起来。

她厌恶这样拥挤闷热的地方。她曾在雨夜匆匆忙忙挤上过这样一辆公交车,闷热的,怪异的,酸臭的,混着烟味一起包围着她,她只觉自己要窒息。她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请让一下,身体一次又一次与陌生人碰撞在一起,她终于走到了后门。车到了下一站,她的身体左右晃着,她死死的抓着扶手使自己站稳,却还是碰到了身边的人。车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雨水落到地面的声音对她来说是那么悦耳,她好像被重新放回大海的鱼,重新感受到了呼吸的存在。她毫不犹豫的地冲下了车,尽管那场大雨会把她淋的浑身湿透。

她爱雨天,曾今在倾盆大雨之时想痛痛快快出去淋一场雨,但是理智让她没有那么做,因为下一节是数学课。暴雨总是很短暂。

一辆一辆车开过,在她眼中就是一个一个沙丁鱼罐头。

直到那一辆空荡荡的车在天空最后一点光亮下摇摇晃晃的驶来,她不急不慢上了车,将两张折的整整齐齐的一元纸币放进投币箱,走向那个座位。她坐公交只坐那个最靠后们的单座,她对那个座位有种莫名的偏爱。

车开动了,开始想起发动机的声音,报站的声音,她的手放在车窗上,跟着它一起轻轻颤动。

窗外是再熟悉不过的风景,一点一点向后,一点一点的消失。她在窗子上看到了自己的脸,她笑了笑,觉得自己笑起来很好看。

她戴上了耳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坐公交都会听《志明与春娇》,她总是幻想着窗外是那一片淡水的海岸,总是幻想着那两个人的爱情。

“志明真正不知要按怎,为什么,爱人不愿阁再相偎,春娇已经早就无在听,讲这多,其实拢总拢无卡抓,走到淡水的海岸,两个人的爱情,已经无人看,已经无人听。”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家的,她只记得自己遇到了出门遛狗的大爷,遇到了楼下卖冰镇西瓜的姑娘,遇到了跑步的叔叔,遇到了牵着孩子的母亲,那孩子在说着这一天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母亲笑的很甜。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无人的楼道里格外响,门开了。

她像平常一样把门关上,换好鞋,将书包直接扔在床上,她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去看满脸怒气的母亲。

她走到餐桌前坐下,端起碗的那一瞬间,母亲的责骂声在她耳边爆炸,她只顾扒饭。

她不想去解释她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晚,她不想解释这一切。她只顾扒饭。

什么唾液淀粉酶分解淀粉变成麦芽糖,明明什么味道也没有。

她一个劲地把米饭往嘴里送,什么味道都没有。

母亲的话她已经听过无数遍了,早已经没什么感觉,她都不知道母亲在说些什么。她只顾吃碗里的饭。

她吃到一粒沙子。

她把沙子和米饭一起吐在桌上,她看着那里沙子,她突然流泪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吃着饭,眼泪顺着脸颊涌进碗里,被她一口一口吞下去。

她放下碗,走回自己的房间,身后的母亲声音高了几度,她关上门,将声音隔绝在外面。她把自己摊在床上。

她没有开灯。

床往下陷,床单皱起,她突然好希望自己能深深陷在这里再也不出来。谁也不知道她考试的前一天晚上被一只可恶的蚊子吵得睡不着觉,谁也不知道她考试的时候肚子痛连上三次厕所被监考老师怀疑作弊,谁也不知道她是多么厌恶这间房。

她任由着眼泪流出来,她再也不需要忍着了,她再也不需要灿烂的笑。

她就这样睡着了。

她梦见自己在无尽的黑暗里跑啊跑,却始终在黑暗里。

她醒来的时候,耳边是一阵争吵声,哦,是父亲回来了。

她突然好想弹吉他,她好想用音量去吞噬无退路的彷徨,却想起自从那天弦被弹断在她手上留下一道血痕,她从此就再也没有碰过吉他。

她揉了揉头发,在一阵争吵声中出了门,往楼顶上走。

她一点一点往楼顶边缘走过去。

她是恐高的,当她从高处看向地面的时候,她总觉着自己会掉下去,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她紧紧抓着护栏往楼下看,楼下只有路和树,还有个在玩球的小孩。

她脑海中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她觉得自己有些可怕,她拿出手机。

你说我要是死了,你会怎么样?

我会悲伤一会,然后思考一下人生。

我真想试一试。

要是试了就不知道结果了。

是啊。

她又往下看,她看到了吵吵闹闹的人群,她看到了警戒线,她看到了录视频的人,她看到了警车从远方开来,看到看到很多抬起头的人,她看到了她父母。

其实什么都没有,楼下只有路和树,那个孩子都不知去哪了。

她回了家,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看到了一群温柔的人送给她的书,是《浪漫的逃亡》,上面写着“就放肆爱,放肆拼,放肆去闯,放肆是我的信仰,再不去闯,梦想永远只会是一个梦想。”

那恐怕就是她心中尚未崩坏的地方了。

她曾想为他们写些,却愧于自己总把灵动的文字写的味同嚼蜡。

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在日记上写到“我想逃离,却越发现越陷越深。”

明天就要上课了,她摊开了作业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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