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黑夜里点亮一盏微灯,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
——顾城
常常浸润在一种近乎真实的错觉里。每当夜幕降临,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而下,呼啸着淹没一切,如同一场无声的末日预言。它悄无声息、狞笑着逼近着,终于在透着光的门外停下,愤愤不平、虎视眈眈地妄图渗透、侵蚀进来。
夜是漆黑的一片,在我的脚下仿佛横着沉睡的大海。沉入未知的恐惧中,我点亮了一盏微灯。一点点温暖的黄色光晕,成了恐惧的黑暗世界里唯一一艘停泊的诺亚方舟。
是救赎吗?也许是。它亮着,代替我抵抗着万籁俱寂的空洞。我如此渴望、深爱着那一盏微光,也应该是极度恐惧黑暗啊。而我的确是在恐惧,身体在发抖,灵魂在呻吟。只有在那盏微灯的安抚下,感受着微凉的温度,所谓的,可悲的安全感。
紧握着这份安全感,我推开门,一抬头就见到了远处的几点灯光。它们给我扫淡了黑暗的颜色。
我望着这些灯,灯光带着昏黄色,似乎还在寒气的袭击中微微颤抖。有一两次我以为灯会灭了。但是一转眼昏黄色的光又在前面亮起来。这些深夜还燃着的灯,它们默默地在散布一点点的光和热,不仅给我,而且还给那些寒夜里不能睡的人,和那些这时候还在黑暗中摸索的行路人。
我闭上眼,随着我的那盏微灯,看到孤岛幻化成流萤,就如同隔着眼皮外感受的灯光一样,它弱弱地,坚强地,由内而外,泛着一圈光晕。
下雪了。
大片的飞雪飘打在我的脸上,脚不时陷在泥泞的土路中,风几次要把我摔倒在污泥里。我似乎走进了一个迷阵,永远找不到出口,看不见路的尽头。但是我始终挺起身子向前迈步,因为我看见了前方的几盏微灯。灯光,不管是哪个人家的灯光,都可以给像我这样的行人指路。
他们点灯不是为我一个人,在他们的梦寐中也不会出现我的影子。但是我仍愿久久地守望这份光明。几盏灯甚或一盏灯的微光固然不能照彻黑暗,可是它也会给黑夜里一些不眠的人带来一点勇气,一点温暖。
黑暗那么广阔,微光那样渺小。微光撕开黑暗的一道小口子,伤口愈合了,又会撕开另一道口子。它留给人们以深刻印象的,就是那道小口子撕开时的刹那惊艳。恰如同光与暗的舞蹈同样震撼我的,黑暗里盛大幻想的夜宴。
我在漆黑的深海,守望光明的渡口。却在午夜惊醒时,蓦然瞥见那一双双守望光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