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爱喝酒,尤其是醇香的米酒,他说:“要是能把上好的米酒煮沸,静置冷却,再配上我妈拿手的辣椒炒肉,那就再好不过了。”他对酒的痴迷程度我也不想多说,我倒认为要是天天有好酒,他可愿把生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来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
我们镇上有一卖酒的人家,这里供应着我们这块地域所有人家所需的酒。每逢过节,家家户户都会提着一大瓶子或专门的酒壶来她家沽酒。她家有一口大井,这灵动的井水滋养着这口人家,丈夫是卖钢筋的,妻子则做着卖酒的营生,孩子前几年考上了很不错的大学,去北方念书了。
记忆中父亲每逢节日便叫我去她家沽酒。我手捧着一大可乐瓶子,兴冲冲地跑到她家喝一声“买酒了”并说出酒名,主人便会娴熟地打开密封的酒坛子,用一根细长的橡胶管子从里头把酒抽出,抑或是拿出勺子伸手进去舀。当付钱时,她会估量着瓶子的大小再做定夺,这可不会有偏差,她事先知道市面上各种瓶子的尺寸大小,可装多少酒,这些她都了如指掌。付完钱后,我便猴急地拧紧瓶盖,屁颠屁颠地跑回家,郑重地把它交给父亲,看到父亲脸上洋溢的表情,我似乎光荣地完成了一项使命。吃饭时,我会不由自主地端起父亲的酒碗大喝一口,父亲在一旁笑,也不说啥,继续大人们的聊天。母亲就在一旁斥责:“你也不管管,你是酒鬼,他可成酒仙了呀!”我妈并不反对我爸吃酒,只劝他不要吃醉了。吃醉了可不好,会吐的。暂且不说吐,若发起酒疯来,情况就大不一样了,母亲说他吃醉了,他硬是不承认,还动起“手脚”来,待他使完全身精力,倒床便呼呼大睡起来,还时不时说疯话。且不说他说疯话之事,就拿他打呼噜来说,那声音真可谓惊天动地,我妈可真睡不着,要我去管管他。我倒觉得这是汉子发酒疯的正常现象,只在一旁嬉笑。想起来自己以后可不能如此酩酊大醉了罢。
虽说我妈多次因酒之事和我爸起过争执,但是她终究是宽容善良的,竟还为自己的丈夫(我爸)做起酒来,这可真是稀罕啊!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妈为何会做酒呢?追问之后才得知是我外婆传给她的手艺,十几年未曾动用,便叫我外婆在一旁指导,手艺就这样得到了传承。我姐也该学学,我也要学,来日方长,必有大用。其实不是太难,但也没想得那么简单。
首先把买好的糯米浸泡一两天,待其吸咆了水分,洗干后,送入蒸锅中,等到熟透时,将其倒入事先准备的大缸中,压平,中央掏出一小洞,在其表面铺层酿酶,密封,死死地密封,并用秸秆围住大缸保持温暖,大功告成。然后只需等待四五天酒便出来了。其中还有很多要注意之处,比如温度的高低,水的质量,酶的多少等都决定了酿酒的成败和酒的质量。把糯米挤压干,出来的便是米酒,亦称水酒,倘若你耐得住性子,多等一段时间,出来的便是老酒,这酒香更浓郁。把糯米的残渣拿去蒸馏精炼,得到的便是精华——白酒,这酒烈得很,用火点便着。汉子们享受着白酒入喉时那撩人的爽辣,我可吃不出其中的滋味来,便只顾喝起香醇甘甜的米酒来。
写到这里,我停住笔,观望着书桌台旁二小锅中,一锅盛放着酒渣,一锅中装满了米酒。便打开第一锅闻香,打开第二锅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