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人

戏衣女是泰和戏班子特聘的“服装设计师”。戏衣女高中时就被橱窗里的大靠吸引，死皮赖脸地缠着一个老手艺人要学做戏衣，老人以为现在的娃娃定是三分钟热度，没想到戏衣女一学就是十三年，大学没考上却在市“戏曲节”里得了个“最佳服装奖”。虽然她有着一手好手艺，但长得却实在算不上好看，和她做的戏衣相比顶多够得上半个水袖。现在长到了三十岁还只一心做戏衣，终身大事也没个找落，所以难免有些寂寞。

今年年底，泰和戏班子来了个新小生，扮起柳梦梅来真真勾住了戏衣女。他大概二十出头，面容清秀、身材长条，在台下虽说不上俊，但一上了脂粉、开了腔就和换了个人似的立即成了谦谦公子。这位谦谦公子在上台前总会向戏衣女微笑也总弄得戏衣女心花怒放，事实上他对每个人都会示以微笑。戏衣女也总用更好的布料给戏中人做戏衣，不仅没有让戏中人对她刮目相看，还引来些许人的不满。但戏衣女不管这些，在她眼里除了戏中人都是配角。

最近几日，戏衣女对戏中人越发思念得紧，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觉伸出手比了一对鸳鸯，自以为就是那为情而死的杜丽娘。恍惚间，她似乎听到窗外有戏曲声就跟着那声音走了一路。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只见眼前站了一人，戏衣女瞪大了眼仔细一看：面容清秀、身材长条。正是戏中人！戏衣女连忙抢上前去抓住戏中人的水袖：“你……”忽然她又觉得一阵害羞，连忙低下了头。半响没听到戏中人的回应又抬起头来，只见戏中人正温柔地望着她，嘴角挂着和平时一样的笑。他看见戏衣女抬起头来才又唱道：“莺逢日暖歌声滑，人遇风情笑口开。”戏衣女也接口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唱得动情时身体也跟着动了起来，只是戏衣女没有戏服，动作看起来不免有些滑稽。又不知过了几时，戏中人的身影渐渐远去，戏衣女虽心里奇怪但也意欲跟了过去，方抬起脚来忽然地上塌了一块，戏衣女大叫一声再定睛看时，只见灯光晃晃，原来只是一场“惊梦”。这下戏衣女更加坚信自己就是杜丽娘而戏中人也一定有意于她，于是心里暗暗决定明天一早就去找戏中人。

次日清晨，戏衣女也顾不上打扮拿起腿来就往戏中人的住所跑，恰巧看到戏中人似乎也有什么急事正要出门。戏衣女走上前去扭扭捏捏地问了声好，又问他大早上的要到哪里去。只见戏中人羞红了脸，答道：“姐姐，我昨天晚上梦到和那个演杜丽娘的姑娘一起唱戏，你说她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