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近乎严厉地逼问自己:“我在2020究竟做了什么?”然而我没有办法给出答案。我似乎做了许多事情以至没有一刻停下,又似乎我只是在翻卷之间一俯仰,年岁便过去了。
都只是须臾而已。
我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依然爱喝牛奶,依然没有长高,也依然擅长在脑内构建虚拟现实。然而我又好像已然变化,挥霍了十七岁的大部分时光,体重似乎略有上浮,最喜欢的小说家由石黑一雄变成了马伯庸。
然而唯有一点我是确定的——我变得更加敏感,脆弱,情绪泛滥如同洪水乍泄。
大多时候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人们根本就没法彼此理解”,人与人之间是彼此相望的,如一个个山峰互相被山谷隔开,因太高而没法被忽略,因太低而够不着天堂。科辛斯基把人看作是“被涂污的鸟”,认为哑巴男孩的一切遭遇起源于人类同理心的薄弱,然而当某只“被涂污的鸟”找寻到自己的声音时,书外的人们却在冷漠的人群中找到共鸣。
人的共情是世界上最玄妙的领域之一。
上帝创造人类的时候给予了人类“目视”的能力,视觉影像投射到脑海中成为一切的来源,意识不着于某种形式,心不驻于一地,以生命的频率生活在同一时空,当频率相互呼应,就有际遇。
万有的生命共存着,一切资源都可以被传递,包括情感。
当越来越多的知识塞入我们的脑海,与之成正相关的是我们对于情绪的感知力。
我已经见过了太多人以“不平凡”来形容2020,然而就算是这样的不平凡,他们也终究是远去了。
我自始至终站在边缘观看,事件发生时我好像只是一个误入电影院观影厅的看客,我为动荡而惊惶,为生死而悲戚,但始终是浮于表面,风散后除了唏嘘再无其他。
我迫切地需要一种实际,一种可以植入我内心的实际。我最终决定尝试和周围的人进行更多的交流。
我重新坐下来,盘着双腿,面前是我的父母。
我突然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他们好好聊过了,青春期的叛逆让我冒冒失失地对他们进行抵抗,我们之间的爱被以炮火的形式呈现。
而现在,在十七岁的尾巴,在距离高考的一百多天时,我终于卸下那些毫无必要的防备,重新看待一切。
拔去心头刺,我见千万景。
风过林梢,骄阳正好,我有足够的耐心与信心来迎接2021。
那便提笔致于2021的自己:尽管向前走,总归所见皆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