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2021-09-10 23:52:20
傍晚作文

已是春夏之交了,今年的夏天似乎很急切,才五月就闷热的不行,直叫人心里烦躁。妻子还未下班,他照常在晚饭后出去散步,顺便等她下班,算是一天中唯一的娱乐。自从女儿上高中以来,全家人的生活似乎都乏味了许多,每天按部就班而已。

此时是傍晚,热气尚未完全褪去。略显暗淡的金光洒满大地,红色的太阳还有一半浮在楼宇的间隙中,颇有些“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意味。他独自一人走过村巷,来到了柏油马路之上,今天似乎也是极为平淡的一天。

前方的马路上似乎聚集了很多人。他有些好奇,便也凑到了人群之中。人群之中是几个民警和一个白发稀疏的老人,背对着他。老人的情绪似乎很激动,一只手里拎着一个褪色的有些泛白的红塑料袋,里面胡乱塞了几件衣服,有一件衣服的袖子还搭在塑料袋上露了出来。另一只手极力挥舞着,做出要走的动作。老人的声音很大但因为苍老而显得沙哑:“让我走!我要回南京去!我儿子在南京!”老人重复的说着这几句话,民警显然也拿老人没办法,便把目光转向了人群之中:“你们有谁认识这个老人家吗?”人群中忽然有人把手指向了他:“喏,这是他侄子。”他心下一惊,这时老人的面转了过来,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他本家的大伯啊!上次见他也没老成这样啊,所以他才没认出来。民警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你是他侄子?赶紧把他带回家去吧,他这样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好像是非要去找儿子,然后就到街上闹,你也该劝劝……”

他有些发愣,只是不住的点头,然后就去扶大伯,人群也渐渐的散了。大伯见他过来,却忽然往后一退,眯着眼睛,用很夸张的语气问:“你是哪个啊?”他很惊讶:“大大(当地方言,意为伯伯),是我啊,你不认得我啦?”老人皱着眉头,做出极力思索的样子,脸上的皱纹也因此都聚到了一起,看上去更显老了。“想不起来。”老人几秒后这样说,不过他似乎没有那么抗拒了。他趁机上前扶住大伯,一走近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汗臭味和一些异味,手碰到大伯的胳膊也几乎是皮包骨头,他这才发现大伯瘦了许多许多。大伯像个小孩一样把嘴一噘:“到哪块去?”“大大,我送你回家。”谁知大伯忽然就激动起来:“哪个要回去?不回去!我找我儿子去,我回南京去!”南京是大伯年轻时打拼过的城市,过去在南京上班对于这个小县城的人来说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大伯三个儿子也在那里。大伯因为年事已高想落叶归根就又回到了紧邻南京的这座小县城,没成想如今想儿子想到又要回去。他无言,只是慢慢搀住了大伯。

暗淡的金光慢慢褪去了,红色的太阳只露出一点面目了,散发着微弱的热量。他扶着大伯在空荡的村巷里慢慢走着,大伯突然停了下来,缓缓转过头来,像个孩子渴求答案一般热切的望着他:“你说,他们为什么不来看我?都这么久没回来过了啊!”他一时语塞,半晌才说:“可能,可能太忙了吧……”其实他心里明白,大伯的孩子也都已到了退休的年纪,时间应是充裕的。许久才转到大伯的住处,在村里很偏僻的边缘处且是租来的,还在二楼。上楼时大伯在前,他在后,他几乎是把大伯推上楼的,因为大伯的腿根本没什么力气,上楼时直往后仰。到了二楼,大伯自顾自的去了自己的房间,虽然他知道大伯和大伯母关系一向不和,但寒暄还是必要的:“大大吃过晚饭了吗?”大伯母眼睛一翻:“哪个晓得!他有时候一天就吃一顿。天天就吵着要回南京。”“堂哥他们在南京知道吗?”“哎呀,他们知道又怎么样?他们不忙啦?不要带孙子的啦?”他又谈了几句也回家了,内心却很复杂,因为他的父亲临死前也是吃的很少。他有些担心这位大伯了。这时,太阳已完全没了,四周渐渐暗了下来,他又独自一人走在了村巷里。回家后正好妻子也回家,将今天的事情一说,两人都不住的叹气。

晚上女儿放学回来,嚷着要拥抱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张开了怀抱,带着些笑意:“今天这是怎么了?”女儿笑着说:“今天是父亲节啊!”他眼前闪过那张苍老的脸,喃喃道:“父亲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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