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学业依然很繁重,可是我却莫名地想起了你。
我想起你曾经打过我。我竟然记不清,从小到大,你到底打过我多少次。我只记得那一次,我也忘记了你到底为什么打我,只记得小腿上一条条青紫的痕,只记得父亲边涂着药油,边叮嘱我乖巧些。可是你不是说我小时候很乖巧吗?饿了,会自己找吃的;困了,会自己爬上床睡觉。完全不需要喂,不需要哄,不是很省事吗?
是很省事,因为初中之前,你对我都是“放羊”的!除了上学前班去交学费时,你牵过我去学校,你就没有因为我而去过学校了。哪怕第一天上学,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你也没有送过我上学。那天,我看着上学路上满是牵着孩子的家长,怯生生地跟在邻居后面,默默记着上学的路。似乎别的家长都关心孩子的学习,而你却恰恰相反,只求我每天按时上学,不用你赶我回学校,然后每天放学就回家,替你分担些家务。
你没有把我捧在手心里,没有给我一个娇气、甜蜜、满是深情的童年,却给了我“无为”式的成长模式,一种为自己而努力的思想。我永远都不会被困在小屋里被强迫做作业;考试太差时,永远不会害怕回家;也永远没有“别人家的孩子”来碾压我;哪怕是在小升初考试前夕,我也优哉游哉,完全没有压力。当别的孩子认为他们是在替父母读书的时候,我从来都觉得是为自己,哪怕我那时还不懂学习的重要性。我知道我只能靠自己,上学靠自己;下雨天,你也从不送伞,我也只能靠自己。
如果说,今天的我有一丝一毫的好品质,我感谢你。如果我倔强,那是你对抗父亲坏习惯时的坚决;如果我独立,那是你从不送我上学,不给我送伞的功劳;如果我勇敢,那是父亲不在家的日子里,你顶着家里的一片天;如果我敢爱敢恨,爱憎分明,那是我跟你磕磕碰碰之后的“共同进化”……恍然发现,我身上有太多你的影子,只可惜,我没有你的温和、隐忍。
曾经,你手里干着活,眼睛看着孩子到处跑,心里想着柴米油盐,倒也热热闹闹。如今,孩子长大,工作的工作,求学的求学,父亲又长年在外打工。只剩你一人,孤零零地赶着鸡圈里的鸡,浇着菜园里的菜,守着家里的老房子。我看着心疼,说:“要不,你也找份工作跟爸妈他们一起吧!”你只是笑了笑,“我出去了,你回家时,哪里还像个家?”我的眼角湿了。
所以,每次学校放假,我总是尽可能快地赶回家。有时,夜幕早已降临,回家之路越过一座座大山,我看着车窗外一片灰茫茫,颠簸在九曲十八弯的半山路上,我开始晕车了。可是每次走出车站,看到在路边等我的你,那瞬间,一切辛酸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你总是提前半小时等我,却总是说:“我才刚来。”你还会嗔怪我,没有提前一天半天告诉你,我要回家,好让你备好汤料熬汤水。
每次回家,我都恍惚地认为自己又回到了三、四岁的时候,总追在你屁股后面。你喂鸡,我跟着;你浇菜,我也跟着。我好奇看到的一切,叽叽喳喳地总在问你。其实问你之前,我早就知道了答案,但我还想问你一遍,只想看到你脸庞的笑容。一个人在家,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既然我回家了,那一定要说个够。
曾经有一份特别的家庭作业,是回家拥抱父母,说“我爱你”。而我,迟交了一年。当时我在等你开门,当门的缝隙变大,我鼓起勇气,伸开双手抱了过去。你就静静地僵在那里,而我竟也没什么感觉,只觉得你好瘦。我和你,身高差不多,可是你在我的怀抱中,竟显得小鸟依人。我在长大,体重在增加,而你,却日渐消瘦。我知道你不习惯我太热情,便很快放开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三个字。
虽然,我们偶尔还是会有小摩擦,我们观点不同,你不认可我的一些行为和思想,我也不赞同你那些在我眼里带有封建思想意识的观点。但这些都不能成为我继续亲近你的理由。
明月当空,万籁俱静,只剩夏木索索。周围的呼吸声已渐均匀,独我一人清醒着。妈,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时常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