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东去,白驹过隙。时光抚平了当年赤壁叽上的斑驳箭迹,藏锈了那秦始皇一同尘封的千万秦俑,亦揉碎了古人“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如玉容颜……唯有他,心平气和地以千古奇才的姿态横亘于历史长河之上,悠悠然,任时光飞逝。
扬州的春,孤独的诗人尽情地漫步在寂寥的夜中。扬州之夜,江中波声涌来,此起彼伏。扬州的江上的月光随波声一道洒来,澄澈地直把花变成了霜。
春、江、花、月、夜,这五种元素融成强大的力量直击他的心房。他感到自己作为诗人和哲人的血液在疯狂跳动,脑中诗词的火光在不断迸射,无需酝酿,他的《春江花夜月》一挥而就,中国诗坛登峰造极之作横空出世。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何等开阔,何等气象。月海在他的笔下浑然天成地自成一体。若是平常诗人拥有这几句,早已凭其恣意卖弄和求取功名了。但张若虚只是淡然一笑,继续挥舞他的如椽大笔:“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写诗于他而言,就如吃饭一样稀松平常,词词句句,都是由心而发。——他的心是向着无限宇宙的。“日月逝于上,体貌衰与下,忽然与万物迁化。”站在真理高度的他,心中自有丘壑万千,得时而发,便成大作。
张若虚,兖州兵曹,与贺知章,包融、张旭号“吴中四士”。这是《全唐诗》中对于这位天才的数语描述。他太吝啬,只顾向着宇宙、向着时间发问。而忘记给世俗回赠篇文华章。或许他明白,即使留名青史,史书上的文字也终会随着时间的消磨而失去当时的生动,所谓“不朽”,不过是现实之下小小的倒影。
所以,他只是看。上抵宇宙,下临尘世。他看了孟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摇头浅笑;也看了看李白“安能推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拂袖而叹……他表现出其才气超尘的孤高淡然。
而这一切,或为天性,又或是天才太早参透玄机的必然。
张若虚始终不是能被马上想起的所谓“诗坛大家”,但他,却以高于“大家”的姿态,站在高处,带着始终不可名状的微笑,与宇宙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