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我在王庄已过了四年。
王庄是个小村,民风很淳朴。我第一次来王庄是在七几年,随我父亲跑船回来途中经过这,当时只觉得这儿的人很不一样。我印象很深,在离村口有一段距离的那个小山上可以遥遥地看到整个村落,静谧的农田,矮矮的泥墙,细细的雾薄薄地飘着,还有一条条不规则的路,星星点点不规则行走的人。我只是看着,浮躁了一路的心就安定下来,可惜当时也只是路过。之后,我就像个贼一样地惦记了它许多年,惦着它,恋着它,最终还是离开女儿家,选择了在这重新扎根。
居住申请被村长欣然接纳后,我就立马花钱请人在分配到的地上盖房。说实话,当时我怕的要命,怕地没了,怕房没了。
盖房的几天我住在村长家,村长媳妇张大姐对我很照顾。村里人也都很热情,过来看我们时手里还提着东西,每次我和老伴都推不掉,只好收着。因为村里人的热情,我很快变成了王庄人。
房子盖好了,还是低矮的平房,却有一种它特有的极新的味道,我很喜欢。
新房盖好的十几天后,我充分体会了有家的快乐,又办了酒席。我在日记上记着,办席当天正好是我来王庄的第三十天。我也是在酒席上得知刘哥在这的消息。村长满脸通红告诉我说:“老刘这人前几年来的。他来那天刚好下雪,老大的雪,片儿似的下着,我当时刚好站在窗户前朝外看,就见到白茫茫的雪地上忽然冒出两个头……可把我吓着了。”
老刘人蛮好的,村里谁家有困难他准会去帮忙。唉,你说这样的人老天咋就不帮着他呢!也是一年前吧,老刘家那口子突然得了什么病,不仅老喜欢往外跑,脑子也不太好,最严重的时候人看都看不住。听说两人孩子还都在外地,一时半会赶不来,老刘倔着不肯让人告诉他们。哎,不过幸好都过去了。也是不巧,你来的时候,他恰巧带人出去看病了,也许明儿能回来……”
刘哥原是和我同村的。他自小长得高又爱打架,自然而然成了我们村包括邻村所有孩子的崇拜者。当然,也包括我,他打架时的那股劲常常使我看呆。
如果不出意外他应当会一直呆在那,或许会和人合伙经商,或许会做别的什么事,总之不应该会来这。
然而世事总是那么无常。他恋爱了,爱上了村里一个叫刘芳的姑娘。这原本也没有什么,坏就坏在两家都各结了亲,而且当时并不提倡自由恋爱,那会被认为伤风败俗。在不可控力的作用下,两人分了手,刘芳被关在家里待嫁,刘哥也被他爸盯着。事情就此过去了一个星期,村里已经传遍了两人不可能复合的流言,他却在一个夜里带着刘芳离村而去,再未回来。
刘哥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入我耳中,我去看了他。他依然高大,只是背影还是被岁月压得弯曲。他看见我又惊又喜,手招着让我过去。
我走过去跟他进了屋。“芳姐怎么样了?”我问他。
“没什么事,医生看了吃些药就好了,实在不行我看着她,总之不能让她一个人待在医院。不说了,说说你吧。小琴怎么样了,咱们村怎么样,还有……算了,你说。”他说完掏出根烟抽了几口,扔地上用脚碾来碾去。
“小琴几年前失足跌在河里溺水去了,咱村嘛,我走的时候还是那样,不过你爸脾气没那么大了。哦,你爸妈都在你弟那,你……”
“好好地提他们做什么。”不等我说完,他抢着说,脸别向一边。
我和他一直聊到了夜晚,像这样。
之后的几年我开了间杂货铺,他在附近修鞋,没事的时候我们就会聊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