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小道上被父亲种了一棵树,稀疏的绿叶下是粗壮的枝干,保护着那树冠下几株错综杂乱的小草。
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起,就有一双手在我的后方,撑着保护伞,为我保驾护航,双手的手心,笼着一层厚厚的茧,在它的背面,刻着的是道道伤疤,而这双手的主人,有个神圣的名字,父亲。
父亲与我一起种下这棵树,也种下了期望。一个拿着锄头,一个提着水壶,细心呵护着这株共同的树,尽管我知道,大树懂得自给自足,但我依旧会时不时地为它浇水。那时候的父亲在浇完水后,喜欢用他带着厚茧的不太宽大的手将我高高举在他的肩上,我总会不安分地在他的肩上手舞足蹈,不知休息为何物,只知道我喜欢在父亲的肩上眺望远方,看着蓝天白云,看着眼前的大树,而父亲也只是宠溺地笑了笑,说;“慢点儿,小心摔下去。”在他的肩上,我仿佛看到了整个世界。就像小草依偎在大树身旁……
似水流年,屋外的大树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或许是它变了,我没有发现。枝干上多了几道刻痕,又或许是浇水的人变了,由两个变成了一个。父亲变得越来越忙,忙到无法准时回家吃顿饭,忙到给树木浇水都成为了一种奢侈。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回到以前的日子,该有多好?这样,他还是他,我还是我,我们依旧可以在月光下给树浇水。
然而,时光听不到我说的话,日子依旧过着,我早已不是年少时的我,父亲也不是年轻时的他,两个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看到的确是彼此的背影。日渐生疏的情感就像隔在我们之间的楚河汉界,我假装坚强,就像小草的坚强,却无人看到在角落的黯然神伤。
过道上留着一盏昏暗的光,那是留着晚归的父亲,屋外的大树静静地屹立在那儿,守护者这个家,我曾多次看着那扇门,满怀希冀,盼望着那扇门的打开,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然而被睡意纠缠的我直到最后也没有等到。不知是过了多久,屋外早已是漆黑一片,月亮躲进云层,微风吹得屋外的大树沙沙作响,带着一丝袭人的寒意。朦胧的睡意被一阵声音驱散,让睡眠浅的我不经意地听到了门锁打开的声音还有父母之间悄悄地对话。
“自己感冒了,还这么晚回来。给你们单位申请一天假不行吗?”母亲埋怨道。
“不行啊,孩子读书开销这么大,你一个人怎么够,能挣一点是一点吧……咳咳。”父亲的回答夹杂着隐忍的咳嗽,似乎怕是吵醒了我,所以想放肆地咳却又一直忍着,屋那头的咳嗽声似乎并不间断,”咳咳”的声音回荡在我的耳畔,睡意全无,听到他的阵阵咳嗽,我才后知后觉,父亲好像并非我想象中的那般强大,他的两鬓已花白,眼角的皱纹日渐增多,原来,他已在岁月的婆娑中老去;原来,他并不是不想和我一起浇水,而是不能……
我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只知醒来时,枕头已被我的泪打湿了,又干了,再一次被打湿……
我看着屋外的大树,绿色中夹杂着一点沧桑的黄,而被它守护的小草早已葱茏一片,我又拿起了水壶,做着每天必做的事,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一个人,其实,父亲还是父亲,他一直在我身旁,浇下的水,是他的希望,也是我的期望。
或许某一天,大树不再粗壮,我不会让它只留下淡绿的忧伤,曾经的它,守护了一片天空,保护着那簇小草,而现在,小草已是茂密一片,那么,换做我来守护这棵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