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邻居李大爷是做豆腐的,每天凌晨四五点钟就起来磨豆子、熬豆浆、挑豆皮、压豆腐。托板豆腐便成了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窄窄的巷子里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破旧的板车碾在青石板小路上,“咯吱——咯吱——”的声音渐响。青石板不是十分规整,有点长短不一,但一块挨着一块,平平整整地铺在路的中间,一直向着远方延伸。小路的边沿是一溜贴地的野草,长得青青葱葱,密密实实。
“热豆腐哦!卖热豆腐喽!”
李大爷吆喝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略微嘶哑的男声唤醒了沉睡的院子。阵阵豆花香悄悄飘来,穿透了厚重的大门,大摇大摆地窜进各家各户,肆无忌惮。
破旧的木板车边围满了人,小担上放着一大块用白布包着的颤悠悠、热乎乎的水豆腐。李大爷揭开覆盖的薄布,浓郁的香气便再也抑制不住,火急火燎的迸发。白嫩嫩的豆腐散发着腾腾热气,氤氲了周围的一切光景。狭窄而细长的的木板已发棕黑,道道沟壑透漏着厚重的年代气息,与同娃娃般稚嫩白胖的豆腐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直叫人迫不及待地探询它的奥秘。火红的辣椒在似白玉的豆腐上点缀几笔,似无心,却又格外好看。舌尖轻轻触碰,酥麻的微灼感让人浑身一震。入口,如风,即散,徒留下一口清香。
吃托板豆腐用勺子?才不是,咱土生土长的运河人可是直接大口吃呢!叉开双腿,俯下身子,双手捧着那温热的豆腐便酣畅淋漓地吃起。移不开的视线紧紧盯着那托板,颇有些“曾经沧海难为水”的痴迷。运河边上的人管吃托板豆腐叫“喝豆腐”,主张是不加任何调料,直接入口。有的小贩,预备下几个碗勺,把豆腐切好之后放入碗里,再添上酱油食醋,虽然也有风味,但总不如托着木板弓腰来“喝”更有味道。托板豆腐,无论寒暑一律必是热的,略烫人口舌自是最好,有七滋八味,“白生生,水灵灵,胜过脂膏精”。
李大爷用铜制的豆腐刀子将豆腐削下,一片一片打到小木板上,细致有序,急不得,慌不了。轻轻一吸,又热又嫩、洁白如玉的豆腐便流入口中。很多人乍开始时吃不惯水豆腐的豆腥味,但后来吃习惯之后,才发现,济宁水豆腐唯有这样不加调料、趁热大喝,才能更尝出其清香溢口,回味无穷。香椿成熟时,更是有香椿拌豆腐的吃法。香椿的鲜嫩多汁配上豆腐的热气滚滚,自是独有一番风味。
“今天没带钱也没关系,尽管吃!”李大爷笑着说。
“宁肯不吃北京烤鸭,也把热豆腐托回家。”多寂静小巷,破旧板车;托板豆腐,心中美味。
“买豆腐喽!热豆腐!”
当李大爷的吆喝声再次响起时,豆腐的香气已飘的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