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脚步声还萦绕在耳边,渐行渐远,成为岁月,成为爱的证明。
——题记
我家门前有一段小石阶,那是去我家的必经之路。每天来来往往的脚步声我都能清晰地听见。
石阶不长,却满载着母亲对我的爱。
从我记事起,每天早上睁开眼,原本睡在我旁边的妈妈总是不知踪影。于是,我便大喊着妈妈,叫声在房间里经过四面白墙的反射最后以相同的声音传入我耳朵。没有人回应。我又焦虑又生气,怪妈妈一大早就扔下我不管。这是,门外的石阶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高跟鞋“咯咯咯”地踏着,像驶过的旧式火车,时快时慢,没有一点节奏感,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慢了。伴随着脚步声的还有塑料袋子的沙沙声,喘气声,金属钥匙的碰撞声,似乎汗水滴在石梯上击响的声音也被我听见了。
妈妈拿着大包小包破门而入。我呆呆地望着她,只见她嘴巴张大、胸口大幅度吸气呼气,大汗淋漓。我有些心酸了。我假装生气地说:“去哪了?怎么一大早就扔下我一个人?”她一脸歉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买菜去了。又担心你醒了会到处找我,就匆匆赶回来了。”不知从哪儿涌出了一股莫名的感动,化作液体在眼中打转。我摇摇头,说:“放心吧妈妈,我会乖的。”妈妈笑了,酒窝深陷,水灵灵的双眼弯成月牙。妈妈是个大美人。我心想。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村挂起了一股“跳舞风”,妈妈也随着这股“风”,每天和一群朋友到广场里跳舞。广场那边的音乐传到我家,有抒情的,也有摇滚的。音乐停下后,妈妈也该到家了。
妈妈是一路小跳着回来的,夹着当天新学的舞步,踏上石梯。平底舞蹈鞋与石阶共舞,一重一轻,抑扬顿挫,扣人心弦。耳边分明是一首钢琴曲,那美妙的旋律和着水一样透明的月光泻进窗来,轻柔宛若一缕薄纱。真好,有一个会跳舞的妈妈。
弟弟降临后,家里的生活紧凑了许多,为了补贴家用,妈妈不得已在缝衣厂找了份工作。每天天刚亮就上班,夜深了才回来。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撑不住了,脚因为用力过度而导致关节发炎,肿成了个大包。休息几天后,她拿着拐杖又继续工作。她还开玩笑着说:“能走,能动,怕什么!”
圆月越升越高,银河隐退了,星星疏落了,夜空像水洗过似的洁净、无暇。妈妈似乎回来了。一直脚踏上石阶,那么轻盈,又那么沉重,像溪水流过,又像陨石坠落。紧接着的,是拐杖的敲击声,轻轻一敲,像敲开了紧闭的岁月之门,直达地下,深入我心。就这样,妈妈用三只脚一步一步地登上石阶,从岁月的这头走到那头。
一次晚饭后,我陪着妈妈到河边散步。半轮斜挂着的下弦月完全是惨白的,在天空中显出没气力的神情,更像一个老人衰弱得不能走动,只好在天上等待着。我们沉默不语,安静得恐怖。我终于忍不住打破沉默:“妈,好久没跳舞了吧!”“我这副老骨头,还跳得了吗?”开玩笑的语气,止不住的心酸。妈妈穿得是普通平底鞋,岁月早就把妈妈的高跟鞋梦碾得粉碎。我扭头一看,猛地发现,妈妈乌黑的发丝里夹杂着许多白发,在微弱的灯光下发出刺眼的冷光,脸上的皱纹像刀刻般深陷。我知道,那是无情岁月在大美人上留下的痕迹。
我们走得很轻,只有拐杖发出偌大的声响。可是你听,那分明是妈妈用爱奏响的最动听的母爱之歌!
我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