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从未停止流逝,它会洗涤许多东西,直至物非人也非。
以前的小区里,有一座普通的儿童滑梯,但它对我来说,却不一般,它有一个铁质的框架,涂上了银黑色的漆。一座同样铁质的楼梯和一张粗麻绳编的网,可以分别上到滑梯的铁质第一段平台上,平台上有细密而整齐的点阵孔。这个平台分成三段一段比一段高,第一段平台另一侧,有一道明黄色的塑料围栏,第二段平台有一座青灰色的四棱锥顶盖,一侧有一座略短略平的正红色双人滑梯,另一侧有一道艳紫色的塑料空心墙,中间有一个凸出去的透明半球体。最后一段平台上,一侧选择一个木秋千前方是一座普蓝色的旋转滑梯。
我们几个小区里的小孩,曾常聚在哪儿。通常是这样的:我举起座机电话,轻车熟路的打了个电话:“喂!小小,有空吗?”“走!下楼去!”我就抓起钱包,蹬上一双鞋,铛铛铛的冲下楼梯,楼梯上有就有另一个清亮的踢踏声回应我,我和小小冲下了楼,就马不停蹄地去一些窗户下面喊他们的名字,喊完就去下一家,不一会儿就有无数小孩跟在我俩后面。我们仪式性的去趟小卖部,然后风风火火,前呼后拥的儿童滑梯。
我们尝试了无数种滑滑梯的方法。在栏杆上贴满了贴纸,把鲜花树枝草叶塞进平台的点阵孔上,把脸紧贴在透明球上朝下面的人做鬼脸,坐在秋千上旋转,使它的两根绳子拧在一起,爬到顶上去却又不敢下来,坐在网兜上吃零食,谈人生……在这里,我们做过太多事,好的,坏的,调皮的,捣蛋的。这里几乎盛放着我小时候所有的快乐。
后来,我上了小学,搬了家,换个小区,一走就是几年,再跟妈妈回来时,这儿已经变了样儿。银黑色的漆已经发泡剥落,露出里面橘金色的铁锈,楼梯已被磨出原本的银白色,网兜的麻线已不如从前整齐,有许多断开的小细线。红色的滑梯底端凹了进去,有一个肮脏的水坑,里面不少孑孓在抽动。透明球雾蒙蒙的,可能被谁刮花了无数次。
这里变得灰暗了,或许只是我的一种错觉,明亮的塑料梯黯淡了,因为时间无情的洗涤了物的色彩,也洗涤了人的欢乐。
我多想再一次打响那个烂熟于心头的号码,多想显摆似的使劲踏着楼梯,多想再朝那些窗口喊那些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只是——我知道,电话那头再也不会响起:“走,下去!”,楼道里再也不会有另一个清亮的声音,身后再也不会跟着那些人了……
记忆就像一碗清水摆在你面前,闭上眼,用手去感受,会发现它的存在,但用手去捧,就什么也捧不到,留下一丝转瞬即逝的凉。时光也像一捧水,捧在手里,能感受到它的份量,但,当它从你指尖流逝,浸入地里,你却浑然不知,最后,觉察到它已所剩不多,才醒悟,才急忙去找,你发现你没让它覆水重收。
所以,当时间握在手中时,珍惜、感受它。珍惜时光,不负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