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很小,和我同龄人比显小,和家人们比还是显小,和父亲比尤其显小。
记忆中,父亲的手,一直很大。
孩提时,这双大手,曾将我高高举起,让我在空中一圈圈翱翔;这双大手,握住我那拿不住笔的小手,在洁白的纸上留下黑色的字画。那是一双充满活力的大手,那是一双带来想象的大手。
现在,父亲的手,依然很大。
我是一个不爱喝水的人,也很少自己倒水喝。父亲担心我不喝水对身体有害,在家的时间里几乎每一小时都会来提醒我喝水。我不渴,不想去倒水,不想去喝水。水,哪有那饮料好喝?这双大手,非常自然地取来我的杯子,兑一杯温度适中的水,握着杯子递到我面前。若我喝了水,这双大手也就很自然的放下;若我没喝水,仍手握笔飞快运动,这大手也不急,拿着杯子静静的等我接过去喝水。这杯子拿着并不重,但很要考验人的耐心。这双大手,愿意等我五秒,十秒,甚至更久,直至我喝完。你似乎是一个精巧的闹钟,每次都能通过那双大手按需传递与我生命之源。
有时也觉得,父亲的手,没想象的那么大。
近几日傍晚,父亲总会一个人溜出家门约一刻钟的时间,之后再若无其事的回来。悄悄跟出去,发现父亲在艾灸他的手。或许因为艾灸带来的烟味太大,他移步屋外。父亲说,他近日练习毛笔字时候手疼,想试试通过艾灸来缓解。那双大手,在艾条微弱的光下好像并不是那么大,苍白中映着艾灸发出的红光。那红红的手,就如儿时将我举起时一样。没有空调的夏日很热,艾灸烤着更热。那渗出微微汗珠的手,就如儿时握着我的手习字时一样。
大手,还是那大手。
大手,可能失去了先前的健朗,失去的先前的有力。但这大手,同这手的主人一样,张扬又或默默的守护着我,始终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