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蝴蝶。
这不奇怪吧，蝴蝶会知道自己是蝴蝶，就像人类总是知道自己是人类一样。
过去，我生活在一个大家族，和其他的蝴蝶一起。我们每天一起飞过湖泊、花园和草地，一起在最甜蜜的花朵上停留。
蝴蝶也是有蝴蝶的审美的。我们喜欢拥有最绚烂的颜色和最大的翅膀的同类，这点好像和你们人类是一样的。
但是，很遗憾，我只是一只翅膀小小的灰白色蝴蝶，实在称不上漂亮。
但是，又很幸运，我只是一只不漂亮的灰白色蝴蝶。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我小小的蝴蝶的大脑已经快忘光了，尽管它那样的刻骨铭心。
我记得，在那一天，我们像过去一样飞向一条小河，因为河的两边长着美丽又甜蜜的花丛。
那条小河以前是很美丽的。拥有很清澈的蓝色，那是任何花朵都没有的颜色。花朵的颜色总是凝固的，而那条小河，是流动的美好。
后来，小河旁出现了黑色的烟雾，还有让我烦躁的嘈杂的声音。那是很多个巨大的铅灰色怪物发出的，怪物不会动，只能站在一个地方活动自己庞大身躯的一部分，它们和人类紧密联系，因为我总能看到人类站在它们的身边。
它们真是怪物，不吃花蜜，也不吃人类的饭，吃的好像叫“油”或者“电”，真是奇怪。它们每天不知疲倦地工作，从早到晚，总是发出不明意义的吼叫，叫我烦躁的声音。
但是，我毕竟只是蝴蝶而已。我只关心小河旁的鲜花，我的同伴也是。
我们来到了小河边，在一片浓烟中顺利地找到了记忆中的花丛。它们不如过去美丽了，无精打采的，颜色暗淡了很多。所以我和我的同伴决定这是最后一次到这里。
我们吃了花蜜，晕晕乎乎的，好像被鲜花吸走了全身的力气。是中毒了吗？我飞不起来了，我的同伴勉强挥动翅膀，却只能在空中高高低低地转圈。
然后我看到人类走过来。
“蝴蝶！多么美丽的蝴蝶！”
他们好像是这么说的。
当然了，我的家族有最多的有巨大翅膀和绚丽颜色的蝴蝶。
然后，地上就落满了同伴们失去生机的身体。或者是有毒花蜜的缘故，或者是人类漫不经心的玩弄的缘故，记不清了。我记得我无力地落在灰白色的地面上，那是我翅膀的颜色。大地，和我的同伴，和我，一同失去了生机。
再度醒来时，就只剩我一个了。
我远远地离开那条小河，去了遥远的树林。树林里的鲜花很大很甜，所以我留在了那里。
毕竟，我只是一只蝴蝶而已。
我不需要长久的生命，也不需要久远的记忆，我总会随着季节很快失去生机，回到土地的怀抱里，或许是灰白的土地，或许是这片树林里有芬芳花香的土地。
毕竟，我只是一直蝴蝶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