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下车，踏在黄泥路上，顿感空气清新，用力地嗅着那股记忆中的泥土和野草的芳香。
说不出为什么会如此兴奋。闯入外婆已经有些破败的小院，看见凤仙悄悄藏起了母鸡。扣了扣门，发现没人之后，大公鸡便扑腾着跳上了泥墙，啼叫着宣誓主权。我像是回到了5岁，我还是个只有8户人家的村落的小霸王。望着城里见不到的宝石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越过栅栏，抛下父母的呼喊和自矜的公鸡，毫无目的地，跑啊，跑啊……冲进了水稻田，嗅着小满的稻香，寻找着如一垛稻草似的微胖的又温暖的外婆。
时间也迷路了吧。独步在这熟悉却又略带陌生感的小山头，采了野草吃，酸酸的，却也让我感到满足。我希望能看见一丛结着如珍珠般饱满的红润的车厘子，但山却将外婆递给了我。她拎着一竹篮的玉米，喜悦地冲向我。于是乎，牵起她的手，像童年一样，像刚见过一种草一样，再一次地盘问她能吃嘛。她总是不厌其烦地一次次用正宗的吴语告诉我这些草的名字、用处、味道。我嚼着野草，跟着山风、溪流、鹧鸪哼着歌。外婆偶尔采下几株野草，咕哝着农事，忽觉得有些忙，加快了语速，重新规划着。
出了山，到了这小小的河谷，几家的炊烟已经飘了出来。外公已拿着买来的一斤猪肉在砧板上切起来，外婆随意地生起了柴火，灶王爷竟被熏黑了，不过款待倒也周到，下方插着密密的燃尽的香。外婆自是有绝技在身，下一锅白面，也不用酱油也不用醋，只一点葱花和几粒盐巴，便惹得家里香气四溢。邻居的老大爷已早早地吃过了，也不怎么说话，兀自坐在小院里头，看着花与夕阳。我们叫他再吃点，他也不应，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外公聊着。两人都耳背，吼得极大声，蝉却不嫌吵闹的，又鸡叫起来。
吃过了，看着满天繁星，感受着如水的月色，想起了什么，来到河边，鱼儿已睡了，不知名的虫替代了蝉，演奏着寂静。想起宗白华说的：对于美，我们都是从目观耳听的世界里寻得它的踪迹。
那个我盼望的荧光闪过，消失在田野中。怅然，良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