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的电话机,像年迈的老人。发黄的荧光绿外壳,电话挂线连接处都脱出了,露出里面红色的电线。它反应迟钝,每次使用都要等好久,可我还是钟情于这电话机。
电话机陪伴了我的整个学习生涯。小学的时候,我经常丢三落四。每次发现东西忘带,我都会做贼似的溜到电话机边上,熟练地刷好卡,开口就是:“妈妈,我想你了。”
我妈总会沉默几秒,然后才回答我:“说吧,什么东西又忘了?”我妈清楚地知道,我的“想”是想她给我送东西。当天放学后,我就和蔫了的小白菜一样,乖乖挨我妈训。小学的电话机,我每次使用的代价是失去一串糖葫芦。
初中的电话机是白色的老式座机,放在门卫处。初中没有宿舍,每天都回家,我也很少丢三落四了,所以电话机的使用少了。
现在,如果遇到了什么难以消化事情,一天下来我还是很沮丧的话,我会奔向宿舍的电话机。
记得上周,我带着满怀的不开心去打电话,撞见一个女孩正靠在墙上,眼泪蜿蜒而下,用支离破碎的语言,和家长诉说着学习的苦。是啊,高中的功课突然变多,我也感觉吃不消。
“滴——”漫长的等待。
“喂?怎么突然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没什么,就今天比较空。”
“想我了吗?”
“……没有,谁想你啊,又不是小学。”
我想象出我妈正带着那个粉色驴耳朵发带,懒懒地躺在床上看电视,她此刻的双下巴一定又凸出了。这么想着,我偷偷笑出声。
“傻笑什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可不,我天天心情好,挂了挂了。”
每次的对话都没什么营养,可是想到那个罚我不准吃糖葫芦的女人,那个在意自己有双下巴的女人,正在和我通话,忧伤就会自己逃离。电话机那头的灯火通明,顺着电话线照亮了昏暗的走廊,深沉的夜,变成温柔的黑色绒布,柔和的星子,闪着碎亮的光。
“滴——”的一声,清空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