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勇敢而残酷,它不胆怯不心软,不计后果的向前。悄悄升起一片炊烟笼住残破的村庄,傍晚微红的光透过雾霭,映在那片土地上,新村映成旧村,旧村变新城,亲人变故人,就只剩下那片光景,在记忆深处伴我到如今。
我很久没回乡下的老家去看看了,它像从我的生活中隐去了,悄无声息的。直到父亲收到通知,家里的地要被卖掉了,蓦地,我像被定住了,脑中空白的画面上跳出旧村的光景,炊烟袅袅的,花红柳绿的,亲热和谐的,都是她的模样,我想去看看,哪怕是当作送别。
回到那里,我却怯了,我害怕看到村庄的败落、房屋的破旧、杂草丛生。走在蒙了灰的街道上,想着它原来的样子,悲伤也不知从何而来。村子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没了往日的热闹,我盼望邻家那几头凶猛又可爱守护着家园的狼犬还在,小时候最怕的就是它们了,现在最担心的便是它们被卖掉,变成别人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它们是同这土地一样的生命啊。
父亲和奶奶走在前面,来丈量土地的人已经开始工作了。我有些认不出那金黄的玉米地,它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弯了腰蜷起身哭泣,它们被杂草抢走了营养,基本没有玉米棒,偶尔几株上有个把玉米棒也是孤零零的。那把生了锈的老镰刀,豁了牙,连木柄都爬上了斑驳的霉迹……
还是要离开,不能再空留它独守回忆中的冬夏了。它会被框上数字,转到别人的手里,不再是我的乐园了。会在这里建起高楼吧,无数个温馨和谐的家庭会住在这里,和它分享快乐,有更多欢乐的孩子在它身上奔跑、嬉闹。它已然是长大的了,它要走了,去实现它更高的价值。这里会变成城市,会有孩子来上学,学习怎样去爱护它,保卫它,我想会的、会的。
要回曾经的老屋了,父亲仍走在前面,阳光下他的背影有些孤单,哦,这也是他的童年。但他是个父亲了,他成长了,他的责任大了,他不再是那个奔跑在地垄边的孩童了,我跑上去拉住他的手。奶奶还坐在田间小房里的矮炕上,小炕上泡沫垫的凹陷还在,好似陪她的人从未离开,那是爷爷生前常坐的地方。她独自望着地下,浑浊的眼里积着泪花。在这片土地上他们弯了腰背、蹉跎了岁月,谁又能心甘情愿的离开呢?我和父亲拉起奶奶,左右挽着她走了。
许久没人住的二层小楼才是一家人最多的回忆,推门,往日的情景还仿佛在眼前,谁也不敢说什么,怕陷入回忆。临走还遇见了邻家大婶送来的几颗煮玉米,边笑边说,“还好赶上了,这玉米甜着呢!”上句不接下句的。却让我想到这旧村变新城,也能有这种真情不散吧。
成长,酸酸涩涩的,温暖,真真实实的。故人与身后的风景一起,总守候在我前行的路上,我要快些成长,别让我赶不上旧村变新城,亲人变故人,别让我的爱追不上你老去的速度。